随后四人向案发现场走去,李青因前院来了其他客人,只好让管家李生和阿紫带着四人去倩春院。
“你们觉得刚那婢女的话,有几分可信?”何运晨低声问道。
他们故意放慢了脚步,确保走在前面的李生和阿紫听不见他们说话。
“半真半假吧。”蒲熠星说。
唐九洲奇怪地问:“何以见得?”
文韬替蒲熠星回答道:“既然阿紫都认为七姨娘有可能就是‘北’要盗走的宝物,她为何还是离开了倩春院?而且怎会那么巧,她刚好坐不住要起身请辞,就恰巧有小厮来报。”
蒲熠星接着说:“而且,看她刚才的样子,应该是匆匆忙忙跑来的,李青说她得了失心疯,那就按理来说是被关起来了吧,关起来的人怎么跑出来的呢?还有,我们决定要来书房讨论的时候,她明显犹豫了,还往后看了一眼,她是在看什么呢?”
“看人吧。”何运晨回忆着刚才的情形,“当时因为正好在后宅的门口,李府的女眷基本上都围在了我们周围。”
“大夫人么?”唐九洲想了想,“但出了这种事,大夫人应该在灵堂帮忙吧。”
何运晨拉住了唐九洲:“欸,不如,咱们去查查这件事,让阿紫带文韬和南先生去倩春院。李管家,还请你带个路,我们有些事需要问问李大人的家眷,不知方便否?”
李生自然是连连应下,走之前他又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阿紫,阿紫不知是不是故意的却没有看他。
于是四人兵分两路,文韬和蒲熠星顺着小径踏进了倩春院。
倩春院不大,只有间主屋和两间给下人住的厢房,还有一个小厨房,应该是平常给软鸢开小灶用的。主屋的前面是一片荷花塘,虽还未到夏日,恰巧此时正午的阳光照到湖面上,显得波光粼粼。
蒲熠星因为儿时的落水所以对荷花塘是有阴影的,他故意绕开了那里,从屋子侧边的台阶上走了过去。
他没有注意到文韬站在自己的身后,眼里闪过一丝心疼。
三人走进了主屋,主屋似乎还保持着原来的样子。床上很混乱,被褥扔了一地。蒲熠星站在了里间的梳妆台旁,没有再往前走,他抬头向对面看去,那是一扇雕花木窗,正敞开着,一阵和煦的春风从窗外吹进,带来阵阵花香。
“这窗户,那一晚也是开着的吗?”
“欸,我记得那日我离开的时候窗户是关着的,不过也有可能是姨娘觉得热,自己又打开了。”阿紫皱着眉想了想说道。
“平日里睡觉的时候,你家姨娘会开这扇窗户吗?”文韬走到了蒲熠星身边,也看着那扇窗。
一看是太子问话,阿紫连忙说:“回殿下的话,平日里是开着的,不过那几日因为白日里下了雨,所以晚上会有些冷,因此那个时候姨娘睡觉不会开这扇窗。”
蒲熠星走到窗边,将头探出窗去。窗外是后院,有一条潺潺的小溪和一座小桥横跨小溪,桥的另一边是一座凉亭。
忽然,他的余光被什么东西吸引,他刚想伸手去拿,却想起了自己身边还站着阿紫。
他回头看了一眼文韬,组织了一下语言,正准备开口却见文韬眨了眨眼转身走出里屋。
他来到外间,这里的桌椅板凳和书桌都被打扫得干干净净。
“阿紫,你过来,本宫有些话要问你。”
蒲熠星身后的阿紫听到这话,匆匆向蒲熠星伏了伏身,离开了里间。
“你走之前,七姨娘在做些什么?”
“回殿下的话,姨娘在绣图。”
“绣图?绣的什么图?”文韬拿起桌上的杯盏,转头问阿紫。
“一幅鸳鸯图。”阿紫似乎想到了什么,张望了一圈又低下了头,“奇怪,这屋里怎么没有姨娘绣的那幅图?”
“是怎样的鸳鸯图?”文韬好奇地问。
“就是一幅水上鸳鸯嬉戏图,不过姨娘还没画完,她说有一些她自己的东西也要加上去。”
“自己的东西?”文韬重复了一遍,他走到了书桌旁,拿起了桌上的几幅字画。
第一幅写着“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
第二幅写着“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意”后面几副大都写着这样类型的诗句,总共五副。
蒲熠星不知何时走到了文韬身边,和他一起看着这些字画。
“这些是什么时候写的?”蒲熠星把字画拿起来,展开在了阿紫面前。
阿紫咬了咬唇,眼里有了慌张的神色。
蒲熠星立马领悟了,心想:难不成这不是软鸢写给李青的?
“这,这是出事那一晚姨娘写的。”
“写给谁?”
“我,我不知......”阿紫低下了头,她没有说是写给李青的,那就证明软鸢恐怕还有其他情郎。
蒲熠星和文韬对视一眼。
“殿下和我都是在为你家七姨娘讨公道,如果你不愿将所有你知道的与案情有关的事说出,那很抱歉我们也无能为力。”蒲熠星冷下了脸,他拉起文韬,就要往外走去。
“诶。”阿紫一下子着急了,她下意识地伸手想要抓住离她比较近的文韬的袖子,但手刚伸到半空却见黑色的身影挡住了白色的衣袖,走在前面的蒲熠星把在自己身后的文韬揽到了怀里。
他右手轻轻搭在文韬的右肩上,回眸看去,阿紫只觉得一股寒意从头到脚,她一哆嗦,再也不敢去拦。
直到看不到倩春院,蒲熠星才松开了右手。
“失礼了,还请殿下恕罪。”
“无妨。”
淡淡的两个字,没有任何情绪的起伏,就像刚才蒲熠星揽在怀里的人跟他没有丝毫关系般。蒲熠星想起了儿时文韬很喜欢自己抱他,甚至晚上在一起睡觉时也一定要抱着睡,可是现在......
他低着头,没有看到文韬握紧的拳和故意掩去的慌张。
“对了,东西你拿到了吗?”
蒲熠星微微一怔,抬起了头,笑了
笑:“殿下你是怎么知道的?”
“什么?”
“就是我发现了东西,需要你把阿紫引出去。”
文韬抿住唇,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凭着一个眼神就能知道蒲熠星想干什么,就好像......好像他们两个人已经认识了许久,对彼此都是那么的熟悉。
“经验吧。毕竟坐在这个位置要学会洞察人心。”
蒲熠星心里一阵酸涩,他的文韬,小时候那么无忧无虑的一个孩子,现在却要考虑着每个人的想法,一定很累......
“那你拿到什么了?”
蒲熠星从怀里拿出了一个本子和一个小包裹。他打开本子,里面记录着七姨娘的花费。
“我不太会看账本,还是殿下你看吧。” 文韬点了点头,却没有接过册子,而是向前一步,挨着蒲熠星低头看去。
蒲熠星看到最后一行时忽地想到了什么,他抬起头刚想说话,却看到了文韬的侧颜,喉咙就好像被堵住似的,他愣在了那里。
两个人离得好近,他看着文韬白白净净的面孔,看着文韬微翘的嘴唇,感受着文韬温暖的气息。蒲熠星不自主地摒住了呼吸,咬住了下唇。他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喉结微动,眼帘下垂,又是未曾察觉的深情和宠溺占据了他的眼睛。
他的心跳在文韬也转头看他时快到了极致。文韬半张着嘴一脸懵懂地看着他,眼睛里有疑惑与温柔。蒲熠星愣愣地看着文韬的嘴又开始一张一合,但他听不清文韬在说什么,他觉得这样的文韬好可爱,一颦一笑都好可爱。
“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忽然,蒲熠星被拍了一下,他猛然回过神来,深吸了一口气。
文韬的耳根有些微红,他正瞪着他,不高兴地说:“合着我刚才说了一大堆,您根本就没听呗。”
蒲熠星笑了笑:“刚想到别的事了。”
文韬撇嘴,不想理他,他浑然不知自己刚才差点把蒲熠星的魂给勾走。
其实就在某一刻,蒲熠星也感觉自己要把持不住了。他想要伸出手去,去触碰思念之人的衣袖,将那抹温柔揽入怀中。
可是,文韬是那么干净,而他的手却沾染了十年鲜血,太脏了,他怎舍得弄脏他的神明?
地狱与天堂,恶魔却爱上了神明。从此,埋藏于时间的思念,便再难以说出口。
但这样已经够了。蒲熠星想。
如果可以,陪在他身边,这就够了。
东宫,后院。
从尚书府出来的四人回到了这里用晚膳,一开始何运晨和唐九洲还不理解为何一定要回这来用膳,直到蒲熠星拿出了那个小包裹。
文韬从他手里拿过,对着桌子另一边的婉兮说道:“婉兮,你来闻闻。”
婉兮凑了过去只轻轻一闻,便立刻说道:“这是香满楼的胭脂。”
唐九洲捂住了鼻子:“好香啊。”
“你确定?”
婉兮坚定地点头:“对,南阳有许多达官显贵的女眷都会去买他家的胭脂,可以说一盒上等的胭脂是千金难求。不过他们每月都会往宫里送些,所以我也用的是她家的胭脂,这个味道绝不会错......”她凑近了细看,“不过,你们看,这里面还参杂了其他东西。这胭脂应该是樱花粉的颜色,但这里有一些深红色的细微颗粒。”
众人听闻都凑了过来。
唐九洲惊叹道:“你是怎么看出来的,在我眼里这些都是一样的颜色。”
婉兮笑而不答,毕竟跟一群大老爷们讲这个,他们肯定听不懂。
文韬说道:“会不会是其他颜色的胭脂掺进去了?”
蒲熠星点头:“不排除这个可能。”
他用另一块帕子分了一些胭脂递给了婉兮。
“那还要麻烦七公主帮一下这个忙了,我们一群大男人去香满楼实在不太合适。”
郭婉兮笑嘻嘻地接过帕子:“客气啦客气啦,这有啥。”
文韬转头看向唐九洲和何运晨:“还没来得及问呢,你们白天都查到些什么了?”
唐九洲和何运晨对视了一眼,唐九洲开口道:“唉,后宅之事我们实在不好打听,更何况今日府上大多数女眷都在前厅帮忙,我们也就问到了一点皮毛,都是些后宅勾心斗角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