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假过完,养父母为我办了入学手续,刘岷彼时在读三年级,我入了学前班与他一起下上学。
别人嬉笑我是他的小童养媳,他也不生气,牵着我走在放学的路上。
他的掌心干燥温润,刚好包住我的小手。
略有坑洼的土路两旁绿树成荫,野生鲜花颜色各异,蝉鸣声声不断也不觉吵闹,只想时间若是定格在此处,该会是世间最美好的一副画卷罢。
有时放学,他会带我去隔壁的西安电影制片厂,他最喜欢看电影里别人飞来飞去,和我比划着里面的一招一式。
幼年的刘岷想做演员,他父母起初并不同意,八零年代那会儿,可以子承父业。
身为独子,他如果选择接替父母的地质科研岗位,衣食无忧的捧着铁饭碗,便能安稳度过此生。
刘岷偏不,他次次与父母赌气都要往我家里来。他在我的小卧室里打着地铺,我趴在床上低头看他,十岁的刘岷,已经出落的俊秀无比,唇红齿白,少年气十足。
他盯着天花板发呆,迷茫的目光转向我,“琳妹,我想做演员,是不是真的错了”
这时间他渐渐质疑自己,课堂上班主任让大家写出自己的梦想,他笃定的写下演员二字,却收获老师和同学们惊奇不理解的目光,私底下都对此议论纷纷。
父母也是骂了他一回又一回,甚至动过手,从此很少允许他再去隔壁大院看电影。
“岷哥,未来你肯定是个成功的演员”我用孩童时期软糯的嗓音对他说
刘岷开心起来,坐到床头抱住我,他说“琳妹,等出名了,我要给你写一本签名”
一本签名啊,我激动的亲了他脸蛋两口。
刘岷霎时间脸变得通红,我被他一把推开,小声说着流氓。
“我是你第一个粉丝,这只是在亲近偶像”我欺负他年纪小,冲他瞪圆了眼睛,肆意狡辩着。
“那……再亲一下?”单纯的小刘岷尚不懂人间险恶,为他的第一个粉丝,主动贴近了脸颊。
他与同伴玩耍也会带上我,我搬着小马扎,坐在一旁,看他们跳山羊扔沙包捉迷藏。
若有小男孩拿出零食与玩具,冲我献殷勤。刘岷必然会冲出来把他赶走,对人宣示主权。
我笑的花枝乱颤,真是乐的不行,他以前这么霸道吗?
如此过了两年,这天我放学回家,推开门,家里多出一名警察与两个陌生人。
这二人看起来是夫妻,穿着得体讲究,带着金丝边眼镜,是八零年代学者的打扮。只是一看到我,二人泣不成声,哑然唤我小琳,他们是谁,认得我吗?
养父母说,这两位,是我远在北京的亲生父母。
当年中年妇女人贩子虽被抓到,可我却是被来回倒卖,我的父母找了我整整两年。他们找到所有能用的关系,甚至在胶卷贵重的年代,拍摄了寻人启事的短片,重金在北京电视台播放。
可惜西安离北京太过遥远,信息不发达的年代,寻人哪有这么容易。
西安养父母的远房亲戚,曾听他们说过我的名字,无意间在京都墙上破损的启事贴纸上看到我的信息,如此才找到了这里。
虽记不得这对父母,可他们找了我整整两年时光,想来也是很疼爱我。
对门的刘岷今日请假随着父母去往外婆家祭拜,我寻他不到。只能泪别相处两年的养父母,坐上亲生父母的红旗军绿色汽车,踏上回京归途。
车刚刚发动行驶,透过后玻璃,我看见有个小小人影在奔跑跟着我们。
他是刘岷,我的刘岷啊。
我赶忙喊着停车,他追上来气喘吁吁的问我,“琳妹你去哪儿,你爸妈说你要走了,以后不回来了”
刘岷桃花眼里含着泪水,眼尾泛着桃红色,他面色消沉,声音哽咽。
我伸出小手拭去他流下的泪珠,眼前年仅十二岁的刘岷,以后再也不会见到这么可爱的他了。
“我在北京等你,岷哥,你会来吗”我把胸前的平安锁取下,小心翼翼放置在他掌心,握紧了他的双手。
“等我,琳妹,我一定想办法去北京找你”他攥紧了手里的平安锁,北京似乎变成他的执念,也是他的目标。
白色衬衫的少年刘岷站立在车旁,与我挥手告别,汽车越行越远,他逐渐化为黑点消失在视野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