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文第二人称)
「没有什么比丧失灵魂的肉体,更令人害怕。」
新鲜活鲫鱼,养在水里,第二天就死了。
银白的侧身亮在浑浊的水面,眼睛瞪着,一动不动。
灶火与锅油是它们最后的归宿。
可笑吗?
一点也不好笑。
铝制洗菜池的银色与死鱼的身躯熠熠生辉,静静地仿佛融为一体,只有空而大的鱼眼对着四面八方,看向它时,它似乎也在看着你,当你心头蹿出一阵无法言说的不适,别过视线,它还是在看着你。
脑海中的白色世界只剩下了你与死鱼,活物与死物,被死物盯着的你,不禁感到一股恶寒。明明是个无灵魂的物什,空洞的眼球却好像拥有能够把自己拖入亡者之深渊的魔力。你的眼睛在颤抖,你想逃开,你想知道自己为什么害怕,即使答案已经十分明了。
“你害怕死亡,害怕死鱼成为你。”
失去了灵魂,便只剩副躯壳。
不过是“过客”罢矣。
“过客……”
这使你的白色世界多了一件物什。
你已故的祖父。
祖父是平平静静地离开的,甚至连你父亲都不清楚准确的时间,即使那时他就在他的父亲身边。
祖父就像睡着了一样,与斑驳老旧的被褥融为一体。当时的你趴在祖父的台灯下,枕着作业本进入梦乡,突然感到一阵踏入冰冷深渊的恶寒,吓得你猛然起身,耳旁传来你父亲远远的轻唤——
“爸,爸爸?”
“爸爸!!”
“爸!!!!”
……
祖父是平平静静地离开的。
就像睡着了那样。
可他这一睡,让全家人彻夜未眠。
父亲哑了嗓子。
你的眼睛肿痛得厉害。
但这不是你唯一一次因为这件事肿红了眼。
你想着,死不瞑目的亡者是很可怕的。虽然那人已经是个物什,看着却栩栩如生。沉睡的人也很可怕,虽然有微弱的呼吸起伏,看着却像是从太平间里取出来似的。
生与死的交界真的很模糊。
作为活物的你,视线再次与死鱼重叠,突然分辨不清死掉的究竟是谁。
新鲜活鲫鱼,躺在水池里。
儒雅的祖父,睡在棺木中。
作为活物的你,目睹了相似的死去。
鲫鱼将成为高汤,祖父将归于土壤。
好笑吗?
一点也不好笑。
活人只是死人已逝生命中或轻或重的过客。
可他们绝对值得我们用有限的生命去祭奠。
〖四月清明坟头坐〗
〖香烛浊酒火前说〗
——————///——————
神三鬼四
【二〇二一年一月二日.享年六十六岁】
【祭奠三千黄土下的一抔他永存的魂】
他是我人生中最为重要的过客。
不是与死鱼为伍的死物。
「给以悲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