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年的晚春时,池蟠给永安楼请来了一队在境内四方云游的杂耍班子。据说是池蟠外出采办时在回城的路上偶遇的。这队人听说池蟠是东京人,就向他打听东京城内哪里可以摆摊卖艺。池蟠说他们店里就可以。毕竟摆摊卖艺收入不稳定,去店里表演可是旱涝保收,按场次算钱,而且池蟠还说就算合作不成也帮他们提供个便宜的住处。于是双方约定先去试演三天,觉得行,再谈!
到了东京城,池蟠把他们这十来个人安排在了自己的一处别院。这别院是池蟠一时兴起买的,平时没人住,也没有下人在,就每年派人来修整两次院子,以免荒废掉。池蟠只算了他们市价的4成做租金,真是天大的便宜,这帮人只能对池蟠千恩万谢,说收拾一下东西明天就去永安楼试演。
池蟠去永安楼把这事同引章一讲,引章说那就看看这三天演的怎么样吧!结果三天下来效果意外的好,瓦子场场爆满不说,这营业额也涨了不少。尤其这班子里有一对姐妹花,人漂亮,飞刀的功夫也俊!不少人都是冲着她俩的蒙眼飞刀来的楼里。就这样双方又约定了一个月的期限,永安楼按每场定额支付,食客另付的赏钱五五分账。
不过渐渐的引章觉得苗头不对。这阵子池蟠天天泡在瓦子里,对那姐妹俩也分外的殷勤。果子吃食这些楼里有的自不必说,连胭脂头油什么的池蟠也会送。引章觉得心里憋闷的很,可她能说什么呢?她可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和池蟠相好过?只能少去瓦子那边,眼不见心不烦。
三娘家的双生子已经10个月了,三娘现在白天都可以来楼里,只是会早些回去。这天忙过了午市,三娘准备收拾一下却看见引章躲进了厨房里。“你怎么进来了?外面不是还有几桌没结账呢吗?”三娘过来问到。“都结完账走了,外面有点冷,我进来暖和一下。”引章就抱着腿蹲坐在那里,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楼里的小二跑了进来“三娘姐,又要加单了,要麻烦您晚点走!”三娘接过单子一看,叫住了小二“等会儿,先别走!这菜是谁点的?有些咱们店里的菜牌上可没有啊!”小二也为难“都是池衙内点的,他说就算没这个菜,原料咱们店里还是有的,让您看着做。还让我和引章姐说一声,这钱挂他账上。”“那这菜他给谁点的?”三娘接着问。“就是咱楼里瓦子那边的杂耍班。说耍飞刀的两姐妹是江南人,离开家半年多,想家里的口味了。池衙内就说咱们店里有人会做……”“那她们两个人也吃不了这么多啊?”“池衙内说请整个班子的人一起吃。”“行了,你走吧!”三娘也是无奈,这永安楼里的厨子大多是东京本地人,不是本地的也相隔不远。只会做中原口味和三娘教过的菜。这些江南小菜,虽说不难,也得她亲自掌勺。
三娘一边吩咐下边的红案白案准备原料,一边和引章聊天“我算知道你为什么不想在外面了。换我也不想在外面。我们这忙了一中午了,都还没吃上口热的呢。引章你想吃什么?三娘姐给你做,反正都挂他池蟠的账上。”引章还是那个姿势,一动未动“不想吃……”“那怎么行?你若不想在店里吃,那一会儿和我一起走。听说南边新开了家铺子,里面卖的羊乳球和酥烙都不错,我请客。楼里晚上就让招娣先盯着。”引章微微点了点头,可三娘看她那样子,似乎自己说的什么,引章根本没听进去。
一炷香时间,池衙内点的十几道小菜都做得了。三娘重新收拾灶台,被旁边的几个厨师拦了下来“三娘姐,你快回去吧,今天都晚了。这灶台我们收拾就好。你不还要跟引章姐去别的地方吗?”三娘也不客气,拉起还在愣神的引章就往后门走。“诶?三娘姐,你拉我去哪啊?一会儿晚市就要到了!”引章有点慌“刚才答应陪我去吃羊乳球和酥酪的,你不记得了?有招娣呢,放心跟我走吧,省着你在这心不在焉的!”引章拉扯不过,只好由着三娘把自己拽上了杜家的马车。“是不是看池蟠对那两姐妹好,心中有点吃味?”“怎么可能?他对谁好和我有什么关系?”“你心里真这么想的话,刚才干嘛躲后厨?”“我都说是因为冷了……”这话说出来引章连自己都说服不了,她就是吃味,就是看不得池蟠对别人那般好。可她又觉得这样不对……她想嫁给池蟠吗?不!她不想嫁给任何人,她只想自己好好的,不再和任何男人有牵扯。可为什么又这般难受呢?
三娘见她不再说话,继续说到“当初我被付新贵逼得跳河时就在想,这天底下那么多好男人,我孙三娘是不是上辈子做了什么孽,这辈子要摊上他?自己就觉得是不是我不够好,所以好男人才找不上我?后来遇到了杜长风,他对我好,我刚开始还觉得他是不是眼瞎……我和你都嫁过人,那是咱们之前命不好,不是咱们人不好。谁说的过这村没这店的?过了这村这店,还有更好更大的店等着咱们!万不可自轻自贱了自己……”三娘话还没说完,引章那头眼泪已经啪嗒啪嗒往下落了。“三娘姐,以前我不懂事,凡事就想着依靠男人。可现在我靠我自己也活得好好的,我脱了乐籍,还食着朝廷的俸禄,我比这东京城里大多数小娘子过的都好。我真的觉得我不再需要男人,可池蟠他……他总是大喇喇地说着喜欢我,不论人前人后从不避讳对我的好。其实我也想回应,可若回应了,他会不会觉得我和那些只要肯花钱就会和他好的花楼娘子没什么不同?所以我就一直端着,我以为这样他就会一直对我好……他若还似之前那般纨绔就好了……”
三娘心疼的揽过了引章的肩,像哄孩子一样轻轻拍着引章的肩头“谁说能靠自己的女人就不需要男人了?就算不用男人赚钱养家,至少天冷的时候还有个人暖被窝不是?”还在流泪的引章,噗嗤笑了出来“可你家那个暖被窝的男人,还有两年才能回东京城呢!”“好你个小妮子,我在安慰你,你却来消遣我,我看最没良心的不是男人,而是你!”三娘总算哄好了引章,去那家店里打包了羊乳球个酥酪回到了杜宅。
第二天还和往常一样,三娘和引章出门时池蟠的马车已经在门口等着了。不过今天却不是池蟠驾车,而是何四。引章问池蟠呢?何四说在车里。三娘以为池蟠故意在车里等着和引章有话要说,就找个借口说好像听见两个孩子哭了,让引章上马车先走。可引章上车一看~车里的人可以凑一桌麻将了,不止池蟠,那两姐妹也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