馊主意

引章看到这两姐妹也在车内，心中自然不快，可面上却一如往常，淡淡地问到“你们俩怎么这么早？瓦子那边可是要巳时后才会开。”“内个……”还不等池蟠说话，姐姐便抢着解释到“我们姐妹俩头一次来东京城，想到处逛逛可又人生地不熟的。正好池大哥说他今天要去店铺巡视，我们俩就一起跟着来了。宋掌柜放心，瓦子那边定不会耽误的。”“引章，本来昨天我们吃完饭后想和你说的，结果后厨说你和三娘姐先走了……”池蟠解释到。“这是你们的事，和我说不着。”于是两相无言，马车内只能听见姐妹俩的声音“这东京真繁华，这么早就有人摆摊了～那卖的什么啊？从来都没见过～诶！你看那小娘子的襦裙花色真好看～”

        引章真的一刻也待不下去了，掀开车帘对何四喊到“何四，前面拐弯的地方停车。”“这还没到呢？”池蟠忙问。“买点东西。”引章依旧淡淡的，听不出喜忧。“要买什么让何四去买。”池蟠继续说到。“不用了，女儿家的小玩应儿，我想自己挑。”正好车停了，引章下了车。看着马车走远，才一个人往永安楼的方向走去。马车内，姐妹俩问池蟠，宋掌柜是不是不太高兴？“她那人就那样，对谁都淡淡的。若我不是永安楼的东家，她估计都不想和我说话……”两姐妹接着说，那宋掌柜定是有什么过人之处，让池蟠不得不用她，不然怎么会不怕得罪东家呢？

       还没走过一条街，杜家的马车便停在了她前面不远处，三娘掀开帘子对她喊到“引章，快来上车！”上了车三娘忙不迭地问“你怎么一个人？池蟠呢？他说什么惹你生气了？”“他就是什么都没说，才让人生气！”说话间，引章的眼泪又不争气的流了下来。三娘忙掏出帕子帮她拭泪“发生什么了？和我说说。”引章就把马车上的事同三娘讲了一遍。“这个池衙内也真是的，怎么能这样呢？”三娘也替引章气不过。“这也不能怪他，我又不是他的什么人。他愿意追着其他小娘子跑那是他的自由，与我本就没什么干系！”说完，引章擦干了眼泪，从新打起了精神，对着车夫喊到“师傅，走后门！”她可不能让楼里的人看到她现在这样。

        之后的几天，引章一直躲着池蟠，早晚也不再坐池蟠的马车。好几次池蟠想叫住她，她全都当做没听见，自顾自地去忙其它事。直到这个月的花月宴开始筹备，盼儿也来到了楼中。赵盼儿这玲珑心思又岂会看不出来这两个冤家有事？于是她悄悄问了旁边的招娣，招娣说她也看出来有事，这几天引章姐一直躲着池衙内，可究竟发生了什么她也不知道，毕竟现在不住一起。趁排练的空档，盼儿又去了后厨找三娘，三娘就把杂耍班子还有那两姐妹的事情说了。听完三娘的话，盼儿心中已是了然。出了后厨，盼儿叫来了何四，让他传话给池蟠晚上来趟顾府。不要告诉别人，尤其是引章。

        晚上池蟠到了顾府，和盼儿还有顾千帆聊了快一个时辰才回家。然后连着四五天没在永安楼露面，连瓦子那边也没去。引章旁敲侧击问何四你家衙内呢？何四只说最近漕运上有点忙，衙内一直在码头上。直到花月宴结束之后的一天，楼外突然很嘈杂，不少食客都到楼外的阳台看热闹。引章让小二去打听下出了什么事儿，不一会儿小二回来说好像有人坠河了。还没等引章回过神，就看见吕五慌慌张张跑来“宋娘子，我们家衙内掉河里了？”旁边的招娣忙问“怎么会？他一个漕运的把头难道不会游泳？”吕五哭着说“今天在船上，有工人没把麻袋堆好，掉下来时衙内推开了下面的人，他自己却被砸进了河里……”“人怎么样？快说人怎么样？”引章急了“人是捞上来了，可一直没醒啊？”“何四套车！”引章飞奔出门，吕五跟着也离开了楼里。

        到了池府，一进门就看见里面的丫头小厮哭做一团，气的引章大吼一声“都哭什么？人还在呢！”然后匆忙进了内室，绕过屏风，看到池蟠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大夫怎么说？”她声音平静的好似没有一丝生气。“捞上来时水已经按出去了，也没什么外伤，可一直不醒，大夫说若不是呛水导致闭息太久，就是重物砸到了脑子。”吕五看到池蟠这个样子，忍不住又流起了眼泪。“我知道了，你出去吧。”吕五默默退了出去，带上了房门。

        还是池蟠那间奢华得有点俗气的卧室，上次引章来还是他因为桥上掉下木头的事吓破了胆，躲在里面不肯出门。这次来怎么就这样了……这样安静的池蟠还是池蟠吗？池蟠不应该整天围着她转，喊她没良心的琵琶精吗？想着想着引章心里的那根琵琶弦终于崩掉了，她伏在池蟠的床头失声痛哭起来。可耳边却传来了微不可察的咳嗽声。她止了哭声，盯着池蟠的脸瞧，只见他又轻轻咳嗽了几下，眼珠也开始动了起来。引章用手轻拍池蟠的面颊，唤着“池蟠，池蟠，醒醒！”然后又朝着门外喊“吕五，快去叫大夫！”

      又是一阵猛烈的咳嗽，池蟠终于把呛到的最后一口水吐了出去，醒了过来。他睁眼一看到引章，不由分说一把就抱了上去“我听见了，我听见你哭着喊我的名字，我就知道你心里定是有我的！”引章费力的挣脱开池蟠，她现在有点生气，也不知是气自己不争气，还是气池蟠知道了她的小心思“你别胡说，我就是看你出事，你家连个主心骨都没有，过来瞧瞧！毕竟你是永安楼的东家，你若真的出事，我们怎么办？”她说这话都不敢看池蟠的眼睛。池蟠听她说这话，就像霜打的茄子，整个人蔫了下去“宋引章，你前些天一直躲着我，难道不是因为我对那两姐妹好而生气吗？我就是故意当着你的面对她们好，我就想看看你还会不会无动于衷！是！你嫁过人，你被人伤，被人骗过。可我就不明白，你为什么不肯给自己，给我一个机会？还记得你上次来这找我吗？你说我要不肯出去，就只能一辈子躲在屋里当王八。可你现在又何尝不是躲起来当王八呢？承认你喜欢我，心里有我这件事，就那么让你觉得不堪吗？”引章被池蟠说到崩溃“不是觉得喜欢你这件事，让我觉得不堪。是喜欢你的我，让我觉得不堪！我一直告诉自己不能再喜欢上任何人，我只要好好爱我自己就够了。我宋引章从今往后不再需要任何男人，不要什么爱情，不要什么婚姻，所以我一次次拒绝你！你又何苦总是来招惹我，搅得我一潭死水般的心，又重新活了……我瞧不起这样的我自己……”引章蹲在床边，双臂环着两腿，脸埋在腿上，哭得像个弄丢自己心爱玩具的孩子。

        池蟠下了床，就这样抱起了缩成一团的引章，把她轻轻放到床上，然后蹲在她面前，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引章，放过自己吧，没人会怪你，只有你自己一直揪着过去不放。你值得别人对你好，更值得我对你好。只要你肯伸出手来，我就牵住了一辈子不撒开！好不好？”引章还是深埋着头，哭的身子一个劲的颤抖，却慢慢的伸出了自己的右手……池蟠立马牵了上去，然后顺势拉起引章，把她打横抱了起来，嘴里喊着“我池蟠也有媳妇儿咯～”门外的吕五敲门喊到“衙内！我们能进去了吗？这大夫在外边等半天了。”……

        晚上盼儿和招娣带着自己的夫婿来了池府，三娘也带着子方过来探望池蟠。大家一看引章这仿如池府主母的架势，就知道他们俩好事将近，陈廉暗戳戳地朝池蟠竖了竖大拇指。趁几个女人说话的功夫，顾千帆凑到池蟠身边轻声说到“我说池桃子，盼儿让你用苦肉计，你这演得也够逼真的啊？小心让宋引章知道，你小子鸡飞蛋打！”“小木头你会不会说话？什么演的？我是真的被砸进河里了，还好我命大！你和盼儿姐可千万别说漏了啊！”

        晚上大家都各自回了家，引章说要照顾池蟠，就没和三娘回去，还和盼儿告了假，让盼儿这几天先去楼里盯着。回家的路上招娣扯了陈廉的耳朵质问他，池衙内对两姐妹殷勤，想让引章姐吃醋这馊主意是不是他出的？“小姑奶奶，快点松手，是我出的主意。可怎么能叫馊主意呢？不然引章姐怎么会知道自己的心意？主意别管馊不馊，有用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