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日之内

        出发那日，陈廉与招娣轻车简从。而盼儿这边却好不壮观。奶娘，丫头，小厮甚至还有厨子。其实她也不想，可毕竟带着晟辉。东西她只捡了紧要的还是装了一马车。顾千帆则依旧是带了20人随行。从东京到霸州1200里，河南府境内多是官道。而越往北，府与府之间的官道越少，都是为了防止北方外族长驱直入闯我中原。官家要顾千帆五日之内赶到霸州赴任，看似时间充足，实际走起来并没有那么顺利。毕竟女人孩子坐的马车，可比不了一人骑马的速度。

        进了河北路，出了大名府地界，道路逐渐崎岖了起来，车马无法快行。好在夏天日头长，他们一行人就趁白天多行些路。可到了第三日盼儿却呕吐了起来，招娣说莫不是太过颠簸又加上天热才会不舒服吧？盼儿摆摆手说她从不曾晕过车。可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根本找不到郎中。只好继续赶路前往下一个村镇。

        马车走走停停，盼儿时不常就要下车吐一次。到后来胃里吐空了，只能呕出些苦涩的酸水。傍晚十分他们到了驿站，忙问这附近可有郎中。驿差说再往前十几里路有个村庄，村上有个土郎中。顾千帆带着盼儿和招娣，让陈廉驾车往村庄赶去。天色还未晚之时，总算敲开了郎中的门。盼儿已经两顿未进水米，虽不算虚弱，但脸色差得很，还伴着发热。

        这郎中号了盼儿的脉，有点拿捏不准。问盼儿这个月可来了葵水，盼儿摇头说还未到日子。说这脉象似急热，也似有孕。可这症状更像脾胃不调导致的急热。他不敢贸然用药，让家里的娘子煮了些米汤，然后开了些清热的药物。还让盼儿和顾千帆留宿说万一夜里有什么事就到隔壁屋里叫他。顾千帆这才让陈廉带着招娣回了驿站，说好明天早上来接他们。 盼儿喝了米汤，服了药总算睡得安稳了些。

        第二天陈廉驾着马车赶来接他们时，盼儿已经退了热，虽说还是没什么胃口但至少不会再吐。郎中说他们再走一天，应该会到城镇，赶快再寻个大夫看看。顾千帆谢过郎中，留了诊金后带着盼儿出了村庄与其它人汇合继续北上。招娣见盼儿脸色缓和不少，这才放了心。

        顾千帆怕盼儿颠簸，故意放慢了速度，是以入夜才到了郎中说的镇上。城门早已关闭，出示了官凭进了城寻到了馆驿，一行人总算安顿了下来。“这明天就要赶到霸州，你带着我这样走是要误了交接的。”盼儿担心到。“我问了驿差，单人轻骑只需半日就可到霸州。等明日看过大夫，我领两个人可以先走。让陈廉带着你们慢慢赶路。”顾千帆安慰着盼儿。“明天一早你只管走就是，看了大夫再赶路到霸州已是午后。有招娣和陈廉陪着，还有这么多人，你就不用担心我了。你第一次外任莫不要让人拿捏住把柄。”

        于是第二天天一亮，顾千帆带着两个随行就出发了。等医馆开了门，陈廉请了郎中过来。这郎中年过花甲，据说这城中资历最老，医术也是最好的。脉号了良久才开口说到“这位娘子，确实有孕了，只是月份还小，脉象还不太明显。加上行路辛苦，马车里通风也不是很好又脾胃失调引起了呕吐和热症。最好是静养一段时期，在食一些温热滋补的烫水，无需用药亦可痊愈。”招娣听了这话差点跳起来“盼儿姐，太好了！真的是怀孕了！”陈廉也高兴得直搓手手。盼儿摸摸肚子，她又有孕了，这隔了三年多才再次怀孕，她自己也很难相信！只是现在要静养怎么能行？“大夫，我们是途径此地，还要去霸州。顶多还有一日的路程。到了霸州再静养应该也无碍吧？”这郎中一听要去霸州，眼睛都变大了几分。“你们现在去霸州做什么？现在可不比几年前。”招娣问为什么？郎中接着说道“澶渊之盟时那边还好。可自从三年前澶渊之盟期限到了，辽人屡屡进犯。看见外面的乞丐了吗？很多都是霸州城外村上的，被骚扰的过不下去了。这才往南边来。”

        但是盼儿说他们有要紧的事必须赶去霸州，郎中问她身边可带有参片。正好她带了些，给顾千帆煲汤之用。于是郎中让她乘车时含一片在舌下，若没味道了就换一片，这样路上不会太辛苦。送走了郎中，盼儿他们重新整装准备赶路。出了馆驿，路边果然有三三两两的乞丐，小孩和女人居多。听郎中说，年富力强的男人，基本都继续南下了前往河南府附近讨生活了，越往北老弱病残越多。

        马车上招娣抱着晟辉，和盼儿说“盼儿姐，顾姐夫这趟差事貌似不太轻松啊！”盼儿点点头“三年前，澶渊之盟还未到期限已经让当时的知州下狠心要致仕。这任知州是从杭州调任的。这两国边境和江南富庶之地怎能同日而语。就像郎中说的，不少年富力强的流民往南流入了大名府河南府。这两府纷纷上报说他治理不力，官家只好换人来霸州。”“那顾姐夫这身上的担子可不轻！”“所以我才执意要和他同去……”

        说话间晟辉挣脱了招娣，想爬上盼儿的膝头，又让招娣一把抓了回来。“晟辉想要娘亲抱抱！”“你娘现在不能抱你。”晟辉眨着一双桃花眼问什么？“因为你娘肚子里有小宝宝了，你那么重，压到了小宝宝可不好了！”晟辉懵懂地点点头，挨着盼儿坐下，盼儿用胳膊揽着他。晟辉歪头问盼儿“娘亲，晟辉可以不要弟弟吗？晟辉想要个妹妹！”“你为什么不想要弟弟啊？”招娣很好奇。“干娘家的令豪和令杰老打架。还有慧姨姨家的瀚霆也和我说，他弟弟老是欺负他，还弄坏了他喜欢的东西。上次去他家，慧姨姨肚子里也有了小宝宝。瀚霆说他希望这次是个妹妹。我也觉得引章姨姨家的姝儿妹妹很好很乖，她从来不会弄坏我的玩具，也不会欺负我抢我的东西。”“你说姝儿妹妹这么好，那以后给你当媳妇好不好？”招娣接着逗他。晟辉连连摆手说不要“姝儿妹妹就是妹妹，不能当媳妇儿！”

       盼儿他们行路之间，那头的顾千帆，已经赶到了霸州，切身体会到了什么是萧条之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