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千帆在晌午之前赶到了霸州。这边境之地不似其它的州府,入城查得甚是严格。不过入城的人着实不多,门口的守卫一看到顾千帆的官凭,马上派人去州衙通禀。顾千帆没急着上马,而是牵着马步行进了城。他在霸州城外看到几处荒废的村庄和农田。这些处在霸州南边的村庄尚且如此,可想而知北门外的村庄是何景象。
街道上的行人不多,店铺几乎都关着门。只有零星几户茶摊,脚店和粮行还开着。当他们一行三人走到州衙门口时,原来的知州已在门口等候。这老头姓徐,五六年前顾千帆还在皇城司任职时曾与他有过一面之缘。那时他还未到花甲,没有一丝华发,双目也炯炯有神。可现在头发花白不说,眼睛也似是蒙了一层雾气。他一看到顾千帆就笑着迎了上去,说时隔多年顾知州依旧英姿勃发。又命身后人替顾千帆牵了马。然后和州里其他的官员一同拥着顾千帆进了州衙。
内堂已摆好了酒菜,众人将顾千帆推向了首位,旁边一人刚要给他倒酒,被顾千帆用手挡了下来“还未到酉时,当值期间,顾某从不饮酒。”此言一出,在座的各位谁也不敢再倒酒。顾千帆看了眼席面,虽不比东京城里的精巧,倒也有鸡有肉。然后他开口向旁边的徐知州问到“我看这霸州城里甚少有店铺和酒楼开张,这一桌席面徐知州定是费了不少心思吧?”徐知州苦笑到“可不嘛,这州衙的后院都已经开始养鸡种菜了。”“那这城中的百姓怎么生活?”顾千帆继续问。在座的各位看顾千帆一点没有要动筷子的意思,都有点无措。这徐知州毕竟为官多年,将顾千帆手边的筷子拿起,用双手递给了他“顾知州不如我们边吃边聊?”顾千帆不好驳了徐知州的面子,只能接过筷子,在离他最近的盘子里夹了口菜。其他人这才略有放松,也都吃了起来。
“顾知州刚到霸州,进城后看到这街景定是觉得这城中民生凋敝。其实早上也有不少人摆摊卖菜,店铺也会开门一两个时辰。临近晌午时就又都关了门。前两年还不这样。之前也有小股的辽人进犯,刚开始是在北边的村庄里抢些粮食和家禽。而且他们来去骑马经常会践踏农田。这一来二去,北边村上的人就走差不多了。后来他们就趁夜里绕过城墙去抢南边的村子。村上的这些人有的进了城,愿意当兵的就进了军营,女人孩子安排有限。不愿意留下的就继续往南走。”徐知州向顾千帆解释到。“既不曾有辽军来犯,不过是些散兵游勇,这霸州城何以至此呢?”顾千帆接着问。“刚开始只是五六个人辽人,抢些吃的也就罢了,从不曾伤人。可去年年底人就多了,有时甚至不下二十人。不止抢东西还抢女人。有人反抗竟然死在了他们刀下!”徐知州愤恨的锤桌子。“那可曾派兵围剿?”“他们来去太快,我们的人赶到时,他们早就不见了踪影。这城外村庄的人走空了,搅得城里也人心惶惶。生怕哪天他们会闯进来。这才有顾知州所看到的景象。”
顾千帆草草吃过了这顿饭,拉着徐知州出了北城门。这城门外一马平川,无甚遮挡。站在城楼上若有人来犯是可以第一时间看到,可也没有东西可以阻拦敌人的脚步。“护城河为何这般窄?”顾千帆进城时就注意到了,这护城河还未足三丈宽。“顾知州有所不知,澶渊之盟时,当时的知州为了示好把护城河填平了。这还是我上任以后重新命人挖开的。时间仓促,只挖到这么宽。”“那也算是徐知州的功劳一件了。”徐知州连连摆手“戴罪之人,岂敢邀功,不过是职责所在罢了。今日与顾知州交接过后,明日我就要启程回东京领罚了……”
其实顾千帆理解徐知州的难处,他一个一直在内陆任职的官员,从没戍边的经验,又没带过兵。可把霸州治理成这个样子,也着实不该。顾千帆本就不善言辞,不会说漂亮的场面话,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应徐知州。他拍了拍徐知州的肩膀,翻身上了马。他带的两名随行见状也上了马。“徐知州我去前面的村上看看,您先请回吧。”说完便策马北行。
霸州出城30里就是宋辽边境,所以北边的这些村离霸州城都不太远。他们三人骑行还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就到了第一个村。这村庄不大,也就20几户人家,村外的田地也都荒废了。现在已近6月,照常还有三个月就要收割庄稼,可如今田里却是杂草丛生。“知州,若今年9月这村上的人还不回来,这田可又要荒废一年了!”顾千帆回头看向这名随从“你懂耕作之理?”“回知州,小人家里以前就是河北路的农户。有次天灾,小人的父亲带着家里人逃难到了河南府,然后从了军成了军户。所以小人知道这一带的庄稼耕作时间。”
顾千帆他们又向前走了走。一共三个村子,距离都不太远,情况皆是相同。还有三个月,要么让离开的人回来种田,要么找新的人过来种田。总之不能让田再这么荒废下去。等顾千帆回到城里时已是申时。一进城,一名衙役就等在城门口。看到顾千帆忙上前说是他家大娘子到了,现在已到了州衙安顿下来。顾千帆又赶回了州衙。
到了州衙后院,看到招娣指挥着一众随行搬着东西,却不见盼儿的身影。顾千帆问她怎么就一个人,招娣说晟辉睡着了,盼儿姐在内室陪着。陈廉去了军中报到。顾千帆觉得招娣的笑容怪怪的,但他没多问顺着招娣手指的方向寻到了内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