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忧外患

       正值盛夏，霸州虽不似东京酷热，顾千帆这一圈跑下来也是满身的汗。 进了内室，看到盼儿侧卧在床上为晟辉打着扇子，晟辉则穿着肚兜小裤睡在床的外侧。顾千帆走过去把晟辉往里推了推，坐在床边，问到“大夫怎么说？”盼儿手中的扇子没有停，轻声说“没什么事，就是天热，马车里又不通风导致的。连药都不用开，说休息几日就痊愈了。你那边怎么样？这一路看过来，霸州的情况可不太乐观”顾千帆点点头“说是内忧外患，其实这外患好解决。主要这内忧……”还有三个月就要播种，现在的田里杂草丛生，还要除草后翻个几遍才行。这样满打满算也只有两个月左右的时间。今年的税粮肯定收不上来了，明年怎么样还是个问题。

        顾千帆从来没做过地方官，连个县令任都没领过，如今一下子成了知州。他不知晓这官家是怎么想的，也许是因为他能文能武。不过他打心底里觉得官家有点赶鸭子上架，可他又不能推辞。他推辞了，有人说他托大，他接任了，这些人又等着看他笑话。他没有党羽，连当年与他同科出身的进士也因为他转任武职去了皇城司而与他割袍断义。这差事是做得好没人替他邀功，做得不好一堆人等着来踩他一脚。谁让他年纪轻轻就已经做到了兵部侍郎，人又长得俊秀难挡。在一堆穿红着紫的糟老头里分外的惹眼，难免遭人嫉妒。

        盼儿知他心深沉，也没多言，让他先去洗个澡。等陈廉从军中回来便吃晚饭。酉时过半，招娣正在偏厅摆着碗筷时陈廉从军中回来。还和他打趣说命好之人回家都能踩上饭时，可陈廉却一脸的憋屈。问他怎么了，他正是一肚子的牢骚，一边净手一边吐苦水。“你说我带着官凭去的军营，进去半天竟然没一个人出来交接。好不容易找到个人一问三不知。本来一个时辰弄完的事，耗了我两个多时辰！一个个散漫的紧，这要有什么事一炷香都未必出得了营。”陈廉这次跟着顾千帆出来，领的是从七品的校尉。因着顾千帆要州衙军营两头跑，怕分身乏术特意安排陈廉进了军中好有个策应。听了陈廉这话，顾千帆微微皱起了眉头。难怪徐知州说他们的人赶到时辽人已不见踪影，不是辽人撤得快，是他们出得太慢了。

        后厨烧好的晚饭都上了桌，盼儿把晟辉交给奶娘，然后张罗着大家坐下。他们赶了五天的路，总算能安安稳稳地吃顿饭了。陈廉问顾千帆明天军中如何安排，顾千帆回复到“明天早上你先去军中点出这两年从霸州周围村落入伍的农户。若他们愿意脱离军户重新务农，就帮他们登记一下。还有清点一下人数，马匹和武器。再把轮值表抄一份给我。明天下午我要是有空就去军中一趟。”“当务之急是要稳定民心，恢复城中的正常生活。”盼儿一语说中了顾千帆的想法。“顾姐夫，你说这辽军真的会打过来吗？”招娣问到。顾千帆只是摇摇头。“你摇头是什么意思？那究竟是不会，还是不知道啊？”招娣不明所以。“头儿的意思是不会打过来。”陈廉一旁解释。招娣不明白，陈廉接着说“自从萧太后殁了，辽国内乱不止，他们自己的家务事还没理清。哪有空南下串门子。再说他们不用打，我们每年的岁币和绢帛也照常送去北境。他们就算打赢了，我们也拿不出更多。打输了这笔钱可就没了。这打仗可是不小的开销，他们又不傻，稳赔不赚的买卖怎么会做。”招娣说她懂了“既然不会打过来，那城里这些人干嘛怕成这样？连门都不敢开。”“你不是也听我说完才懂的吗？这城里竟是平头小老百姓，哪懂那么多。自是要先保住命，再保住自己的那点家业。”陈廉边吃边说。

        忽然，招娣一拍双手“我倒有个主意，让他们都明白辽国不会打过来不就行了！”“怎么知道？挨家挨户上门说？哎呦！”陈廉被招娣敲了脑袋“榆木脑袋，你不记得盼儿姐初封诰命时引章姐是怎么让永安楼名声大噪的了？”陈廉恍然大悟“你的意思是～说书先生？”“算你不太笨，我们把辽国的朝堂纷争写成故事，让大家都知道他们自顾不暇。更无意南下不就好了！”“可这城里的茶楼茶馆都关着，你总不能大街上说书吧？”一听陈廉这话，刚才讲得都站起来的招娣又坐了下去……旁边的盼儿说到“这有何难？你可别忘了我刚到东京时是做什么的？”“盼儿姐你要开茶馆？”陈廉招娣齐声问到。“不是茶馆是茶楼，要是大家知道这城里最大的茶楼幕后东家是知州家的大娘子。你说他们会不会觉得这城里很安全？”招娣连连竖起大拇指。陈廉则用肩膀拱了一下顾千帆在桌子第一暗暗朝他比了个赞。

        吃完饭各自回了房，顾千帆刚一关上房门就问盼儿可是想好了，真的打算重开茶楼？“原本还没想好，可刚才听了招娣的话，觉得开茶楼是个不错的契机。反正我只做幕后东家，也算帮了你一点小忙。”顾千帆拉过盼儿揽入怀中，久久不愿撒手。直到门口传来敲门声，“老爷，您要的文房四宝给您送来了。”小厮将东西放在桌上又关门出去。“要写箚子？”盼儿过来帮他研墨。顾千帆点点头“今年的税粮肯定收不上来了，希望官家能减免这两年的税粮。还有能放已经从军的农户回来务农。”

        第二天一大早，顾千帆带来的那20名随行，又要护送徐知州返回东京。送走了这20多人，顾千帆又忙着回去查阅州志和统计登记在册的户籍人口。盼儿和招娣则趁着早上店铺开门的时间去了解一下城里的布局顺便相看一下门面。陈廉按照昨天说好的又赶回军营。盼儿和招娣走在街上却听见由远及近传来了六百里加急的声音，然后一匹驿马从她们身边飞驰而过。盼儿忙抓住招娣的手向州衙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