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迫的旅程

暴雨依旧滂沱，巷子里的战斗却以惊人的速度结束了。

随着吴邪那句冰冷的“清理干净”，黑瞎子的动作骤然变得更加狠厉精准，如同暗夜中的死神，每一次出手都伴随着骨骼碎裂的闷响。加上暗处那个神出鬼没的狙击手配合，剩下的三个黑雨衣几乎在几个呼吸间就被彻底制服，生死不明。

雨水冲刷着地面的血迹，很快将一切痕迹带走，只剩下浓重的血腥味混杂在湿冷的空气里，令人作呕。

吴邪至始至终没有回头看身后的战果，他的注意力全在黎簇身上。他握着黎簇手腕的那只手，力道很大，不容挣脱，却又带着一种不易察觉的、仿佛怕碰碎什么的克制。

“走。”他没有多余的解释，拉着黎簇，快步走向那辆黑色的越野车。

黎簇几乎是机械地被拖着走，大脑依旧处于巨大的震惊和混乱之中。父亲？吴邪？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太不真实。他下意识地回头，想寻找黑瞎子的身影，却只看到雨幕中那个戴着墨镜的男人朝他微微颔首，随即身影一闪，消失在巷子深处。

黑瞎子……早就知道？

这个认知让黎簇的心更沉了下去。

黎簇被塞进了越野车的后座。吴邪紧跟着坐进来，关上车门。车内干燥而温暖，与外面的凄风冷雨形成鲜明对比，却驱不散黎簇心头的寒意。

开车的是一個面容冷峻、一言不发的年轻人（王盟）。车子立刻发动，驶离了这片刚刚经历短暂血腥的区域。

车内一片死寂。

黎簇蜷缩在角落，浑身湿透，衣服紧贴着皮肤，冷得微微发抖。他偷偷抬眼打量坐在旁边的吴邪。

吴邪已经拉上了外套拉链，遮住了半张脸，靠在椅背上，闭着眼睛，眉宇间是化不开的疲惫和一种深沉的郁结。雨水顺着他黑硬的发梢滴落，在他深色的外套上洇开深色的水渍。

这就是他的父亲。一个陌生的、危险的、仿佛从地狱归来的男人。

“你要带我去哪里？”黎簇终于忍不住，声音干涩地问道。

吴邪没有睁眼，只是淡淡地回答：“一个安全的地方。”

“我妈呢？”黎簇追问，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他突然很害怕，害怕这突如其来的父亲，会再次将他从母亲身边带走。

吴邪的身体几不可查地僵硬了一下，他缓缓睁开眼，侧头看向黎簇。那双眼睛里情绪复杂难明。

“她在一个更安全的地方。”吴邪的声音低沉，“暂时，你们不能见面。”

果然！

一股混合着愤怒和委屈的情绪冲上黎簇心头。他猛地坐直身体，瞪着吴邪：“为什么？！你们到底想干什么？那些要抓我的人是谁？你……你真是我爸爸吗？”

他一口气问出了所有盘旋在脑海里的问题。

吴邪静静地看着他激动的样子，没有立刻回答。他的目光掠过黎簇湿漉漉的、苍白的脸，那双酷似黎玥的眼睛里此刻充满了戒备和质疑。

许久，他才开口，声音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平静：“我是吴邪，生物学上，是你的父亲。那些要抓你的人，是一个很危险的组织，叫汪家。他们想要你，是因为你身上流着我的血，可能……继承了一些他们感兴趣的东西。”

他顿了顿，目光变得锐利：“至于我想干什么……我要带你去一个地方，需要你帮我做一件事。”

“做什么事？”黎簇的心沉了下去，那种被利用的感觉无比清晰。

吴邪移开目光，看向车窗外飞速倒退的、被雨水模糊的街景，声音飘忽而冰冷：“去沙漠，一个叫古潼京的地方。在那里，你需要用你‘感觉’到的东西，帮我找到一扇‘门’。”

古潼京？门？

黎簇立刻想起了那本旧书上的记载——“沙海之下，古城重现……门之钥……”

“那本破书？”黎簇失声道，“你们……你们是故意的？那本书是你们安排的？”

吴邪没有否认，默认了他的猜测。

一股冰冷的绝望瞬间淹没了黎簇。原来从头到尾，他都在一个巨大的局里。黑瞎子的训练，旧货市场的“巧合”，甚至今天这场“救援”……全都是设计好的！目的就是为了把他逼到绝境，然后顺理成章地将他带走，成为他们计划中的一环！

而他所谓的父亲，就是这个局的执行者之一！

“我不去！”黎簇猛地向后缩去，背脊紧紧抵住车门，声音因为愤怒和恐惧而拔高，“你们凭什么安排我的人生？凭什么让我去那种地方？放开我！我要去找我妈！”

他伸手想去拉车门把手，但车门早已被锁死。

吴邪转过头，看着他激烈的反应，眼神里闪过一丝极快的痛楚，但很快被更深的冰冷覆盖。

“你没有选择。”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力量，“汪家已经盯上你了。离开我的保护，你活不过三天。而且……”

他顿了顿，目光如同冰锥般刺向黎簇：“你不想知道，你身上到底有什么特别吗？不想知道，为什么汪家要不惜一切代价抓你吗？不想知道……你父亲我，这些年，到底在什么样的世界里挣扎吗？”

黎簇僵住了。吴邪的话，像一把把钥匙，精准地打开了他内心最深处的困惑、恐惧和……那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好奇。

他的特殊，他的血脉，他父亲的神秘世界……这些问题的答案，似乎都隐藏在那个叫做古潼京的、遥远而危险的地方。

看着黎簇眼中闪烁的挣扎和动摇，吴邪知道，他的话起了作用。他重新靠回椅背，闭上了眼睛，仿佛刚才那番带着逼迫和引诱的对话耗尽了他的力气。

“睡一会儿吧。”他声音疲惫地说，“路还很长。”

黎簇没有再吵闹，他抱着膝盖，将脸埋进臂弯里。车身微微颠簸，窗外的雨声似乎小了一些。

他没有睡，也无法睡。巨大的信息量和情感的冲击让他大脑一片混乱。愤怒、恐惧、委屈、茫然，还有一丝对未知答案的渴望，交织在一起，几乎要将他撕裂。

他感觉到车子驶上了高速公路，速度越来越快，正坚定不移地朝着一个未知的、充满危险的目的地前进。

这是一场被迫的旅程。他被他的父亲，以一种近乎绑架的方式，带离了熟悉的生活，推向了一个他母亲拼命想让他逃离的深渊。

而他，似乎并没有多少反抗的余地。

他不知道等待他的将是什么。古潼京，那个在旧书和父亲口中都充满不祥意味的地方，到底隐藏着什么？而他这把被强行推上棋盘的“钥匙”，又将开启怎样可怕的潘多拉魔盒？

黎簇在车辆的颠簸中，紧紧攥住了自己的衣角，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

他的人生，从这一刻起，彻底失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