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的杀机

踏入洞口的瞬间，光线和温度骤变。外面是灼热的沙漠，里面却是阴冷潮湿的黑暗，仿佛一步跨入了另一个世界。强光手电的光柱在浓稠的黑暗中划出有限的范围，照亮脚下湿滑的、布满苔藓的台阶，一直向下延伸，深不见底。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重的土腥味、霉味，还有一种……若有若无的、甜腻中带着腐朽的怪异香气，闻久了让人头晕目眩。

“屏住呼吸，这香气有问题。”吴邪立刻低声警告，递过来两个简易的防毒面具。他自己和王盟也迅速戴上。

黎簇赶紧照做，过滤后的空气虽然沉闷，但那股让人不适的香气确实淡了很多。

台阶很陡，两侧是粗糙开凿的岩壁，上面覆盖着厚厚的、不知名的黑色菌类，在手电光下泛着湿漉漉的光。寂静中，只有他们三人的脚步声和压抑的呼吸声在狭窄的空间里回荡，被无限放大，更添几分阴森。

向下走了大约十几分钟，台阶到了尽头，前方出现了一条人工开凿的甬道，甬道两侧开始出现一些壁画的痕迹。但年代太过久远，加上潮湿的侵蚀，大部分已经斑驳脱落，只能勉强辨认出一些扭曲的人形、怪异的野兽以及……那个无处不在的、带有触手分支的诡异符号。

黎簇的目光被那些壁画碎片吸引，他感觉那些图案仿佛活了过来，在他脑海里扭曲舞动，带来一阵阵轻微的眩晕和恶心。他赶紧移开视线，不敢再看。

甬道并非笔直，而是七拐八绕，岔路极多，如同一个巨大的地下迷宫。吴邪似乎对这里颇为熟悉，他不需要看地图，只是偶尔用手电照射墙壁上某些不起眼的刻痕，或者用脚试探一下地面的某块石板，就能毫不犹豫地选择方向。

“跟紧我的脚印，一步别错。”吴邪再次强调，他的声音在防毒面具后显得有些沉闷。

黎簇紧紧跟着，眼睛死死盯着吴邪的脚后跟。他知道，在这里，一步踏错，可能就意味着万劫不复。

在一个十字岔路口，吴邪突然停下脚步，示意他们噤声。他侧耳倾听片刻，脸色微变。

“有东西过来了。”他压低声音，迅速关闭了手电。

瞬间，绝对的黑暗和死寂将他们吞没。黎簇能听到自己心脏在胸腔里狂跳的声音。

黑暗中，从左侧的甬道深处，传来一阵细微的、密集的爬行声，越来越近，还伴随着一种令人牙酸的、类似骨骼摩擦的“咔嚓”声。

黎簇的感知能力在黑暗中变得异常敏锐，他感觉到一股浓烈的、冰冷的恶意如同潮水般从那个方向涌来！比外面的尸鳖王还要强烈数倍！

他下意识地抓紧了吴邪的胳膊。

吴邪反手握住他的手，用力捏了一下，示意他镇定。

爬行声到了岔路口，似乎停顿了一下。黎簇几乎能想象出某种未知的生物正在黑暗中用它们的方式“观察”着这几个闯入者。

几秒钟后，那声音转向，朝着另一条甬道而去，逐渐远去。

吴邪没有立刻打开手电，又等了几分钟，确认那东西真的离开了，才重新点亮光源。

“是石蚕，群体活动，嗜血，被缠上很麻烦。”吴邪简单地解释了一句，语气平静，仿佛刚才只是避开了一群普通的蚂蚁。

但黎簇看到他额角渗出的细密冷汗，知道事情绝没有那么简单。

他们继续前行，气氛更加凝重。黎簇感觉自己的神经已经绷到了极限。

又穿过几个复杂的弯道和机关（吴邪凭借经验和黎簇偶尔的预警险之又险地避开），前方豁然开朗，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地下空间。

手电光难以照到尽头，只能看到无数根需要数人合抱的巨型石柱支撑着穹顶，柱子上雕刻着更加复杂和完整的七指图腾，那七根触手般的分支扭曲盘绕，仿佛拥有了生命。地面上散落着一些巨大的、破损的陶罐和看不出用途的石器。

这里似乎是一个巨大的祭祀场所或者广场。

在广场的中央，有一个高出地面的圆形石台。石台上，摆放着一具造型奇特的、非金非玉的棺椁。棺椁的表面，也刻满了那种诡异的符号。

而吸引黎簇目光的，是棺椁正上方，穹顶垂下来的几条粗大的、如同血管般微微搏动着的暗红色藤蔓！那些藤蔓散发出浓郁的、甜腻腐朽的香气，源头正是这里！

“就是这里。”吴邪看着那具棺椁，眼神锐利，“第一个节点。”

他示意王盟警戒四周，自己则带着黎簇，小心翼翼地走向石台。

越是靠近，黎簇那种不适感就越发强烈。他感觉那棺椁仿佛是一个活物，正在沉睡，而他们的靠近，正在惊扰它。那暗红色的藤蔓也似乎搏动得更加剧烈了。

走到石台边缘，吴邪停下脚步，对黎簇说道：“感受它。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

黎簇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将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那具诡异的棺椁上。他闭上眼睛，试图捕捉那种虚无缥缈的感知。

起初是一片混乱的黑暗和令人作呕的气息。但渐渐地，一些模糊的、破碎的画面开始在他脑海中闪现——黑暗的甬道、挣扎的人影、祭祀的火焰、还有……棺椁内部，一个蜷缩着的、散发着微弱白光的……人形？或者说，曾经是人形的东西？

同时，他“听”到了一种低沉的、仿佛来自地底深处的絮语，充满了怨恨、痛苦和一种疯狂的渴望。

“里面……有东西……是活的……很痛苦……它在……呼唤什么……”黎簇断断续续地描述着，额头上青筋暴起，这过程对他而言极其吃力。

吴邪的脸色变得异常难看。

就在这时，异变突生！

那几条暗红色的藤蔓猛地如同毒蛇般弹射而起，不是攻向吴邪，而是直直地朝着正在集中精神感知的黎簇卷去！速度快得惊人！

“小心！”

吴邪反应极快，一把将黎簇猛地向后推开！同时抽出腰间的匕首，闪电般挥出，斩断了最前面的两根藤蔓！

被斩断的藤蔓落在地上，如同活物般扭曲跳动，断口处流出暗红色的、散发着更浓烈香气的粘稠液体。

但更多的藤蔓从穹顶垂下，如同拥有了意识般，疯狂地朝着吴邪缠绕过去！

“王盟！”吴邪一边挥刀格挡，一边厉声喝道。

王盟立刻举枪射击，子弹打在藤蔓上，迸射出绿色的汁液，却无法阻止它们源源不断地涌来。

黎簇被推得跌坐在地，看着眼前这如同噩梦般的景象，看着吴邪在无数挥舞的藤蔓中险象环生地闪避格杀，大脑一片空白。

这就是古潼京！这就是他父亲所在的世界！

“黎簇！”吴邪在激烈的搏斗中，声音依旧带着一种奇异的镇定，“棺椁！用你的感觉，找到它的‘核心’！干扰它！”

黎簇猛地回过神。他看着那具仿佛是一切源头的诡异棺椁，咬紧牙关，再次集中起全部的精神力，不顾脑海中翻腾的负面情绪和刺痛的感觉，强行将自己的“感知”如同探针般，刺向棺椁的内部！

他“看”到了！在棺椁中心，有一个由无数细小藤蔓缠绕形成的、如同心脏般搏动着的暗红色核心！

就是它！

黎簇用尽全身的力气，将自己的意志，如同无形的尖刺，狠狠撞向那个核心！

“嗡——”

一声仿佛来自灵魂深处的嗡鸣响起！

所有攻击的藤蔓动作猛地一滞，仿佛失去了指挥般，变得杂乱无章。

吴邪抓住这瞬间的机会，刀光闪动，将缠向自己的几根主要藤蔓尽数斩断！

“走！”

他毫不恋战，拉起几乎虚脱的黎簇，和王盟一起，迅速朝着广场另一个方向的甬道口退去。

身后，那些失去目标的藤蔓在原地疯狂舞动，发出嘶嘶的声响，却不再追击。

三人冲入甬道，将那片诡异的广场和棺椁甩在身后。

黎簇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大口喘着气，浑身都被冷汗浸透，脸色苍白如纸。

吴邪检查了一下他并没有受伤，只是精神消耗过度。他看着黎簇，眼神极其复杂，有后怕，有庆幸，也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沉重。

第一关，他们闯过了。依靠的是黎簇那匪夷所思的能力。

但这仅仅是个开始。古潼京的深处，还有更多、更可怕的杀机在等待着他们。

而黎簇这把“钥匙”，正在被这残酷的环境，强行打磨出应有的锋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