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迫的成长

逃离那片诡异的祭祀广场后，三人在一条相对干燥的甬道中停下来喘息。黎簇几乎虚脱，靠在墙壁上，大脑像是被无数根针扎过一样刺痛，刚才强行感知和干扰那棺椁核心，对他的精神力消耗巨大。

吴邪递给他一点水，看着他苍白的脸色，眉头紧锁：“感觉怎么样？”

黎簇摇了摇头，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你的能力很强，但过度使用会反噬自身。”吴邪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下次量力而行，感觉到极限就立刻停止。”

黎簇虚弱地点了点头。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认识到，这种特殊的能力并非无所不能的护身符，它是一把双刃剑。

短暂休整后，他们必须继续前进。停留在一个地方过久，在这座地下迷宫里同样危险。

接下来的路程，吴邪更加谨慎。他似乎对这里的机关布局有着超乎常人的了解，许多看似绝路的死胡同，他都能找到隐藏的机关或者被巧妙掩饰的岔路。

黎簇默默地跟在后面，努力记忆着吴邪的每一个动作，每一次选择。他不再仅仅是一个被保护者，他开始强迫自己学习，学习如何在这种绝境中生存下去。

在一个需要攀爬一段几乎垂直的、湿滑岩壁的地方，黎簇因为体力不支，脚下打滑，差点摔下去。是吴邪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将他硬生生拽了上来。

“抓紧！”吴邪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严厉，“在这里，没人能永远帮你。你得靠自己！”

黎簇惊魂未定地看着下方黑暗的深渊，心脏狂跳。他死死咬住嘴唇，点了点头，再次向上攀爬时，手脚并用，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和技巧。

当他终于爬上顶端，瘫倒在地时，一种混合着后怕和微弱成就感的情绪涌上心头。

吴邪看着他，眼神里似乎闪过一丝极淡的认可，但很快消失。他指着前方一条更加狭窄、仅容一人通过的缝隙：“从这里钻过去，动作要快，里面可能有‘石肝’。”

“石肝？”黎簇不解。

“一种寄生在岩缝里的东西，碰到活物会分泌强酸。”吴邪简单解释了一句，便率先侧身钻了进去。

黎簇不敢怠慢，深吸一口气，紧跟其后。缝隙内壁湿滑黏腻，散发着怪味。他尽量缩紧身体，快速通过。在通过一段特别狭窄的区域时，他的手背不小心擦到了岩壁，顿时传来一阵灼烧般的刺痛！

他强忍着没有叫出声，迅速通过了缝隙。出来一看，手背上已经被腐蚀掉一小块皮肉，火辣辣地疼。

吴邪看了一眼，扔给他一小罐药膏：“抹上。记住这个教训。”

黎簇默默地涂抹着药膏，疼痛让他更加清醒。在这里，任何细微的失误，都可能付出代价。

他们在地下迷宫穿行了不知道多久，时间失去了意义。饥饿、疲惫、寒冷和无处不在的危险，持续地折磨着他们的肉体和精神。

黎簇感觉自己快要到极限了。不仅仅是身体，更是精神。黑暗、寂静、还有那种时刻被窥视的感觉，几乎要将他逼疯。

在一个相对安全的石室里短暂休息时，黎簇抱着膝盖，将脸埋在臂弯里，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哽咽：“我们……还能出去吗？”

他毕竟还是个未成年的孩子。

吴邪坐在他对面，沉默了片刻，没有像之前那样用冰冷的话语激励他。他拿出那个旧的皮夹，翻出那张他和黎玥的合影，递到黎簇面前。

照片已经非常陈旧，但上面两个人的笑容依旧清晰。

黎簇抬起头，看着照片上那个青涩阳光、眼神清澈的年轻父亲，和他身边笑靥如花的母亲，一时间有些恍惚。这和他身边这个冷硬、沧桑的男人，真的是同一个人吗？

“这是你妈妈和我，在大学的时候。”吴邪的声音很轻，带着一种黎簇从未听过的、近乎温柔的怀念，“那时候，我以为未来就像西湖的水一样，平静美好。”

他的手指轻轻拂过照片上黎玥的脸。

“后来，发生了很多事。我失去了很多，也被迫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吴邪的目光从照片移到黎簇脸上，眼神复杂，“我带你来这里，利用你，把你卷入危险，我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

黎簇怔怔地看着他。

“但是，黎簇，”吴邪的声音重新变得坚定，“有些路，一旦踏上了，就不能回头。我们现在没有退路，只能往前走。为了活下去，也为了……弄清楚这一切到底是为了什么。为了给你，和你妈妈，一个真正的交代。”

他看着黎簇的眼睛：“你恨我吗？”

黎簇张了张嘴，却发现那个“恨”字，在经历了这么多之后，似乎变得不那么清晰了。他有怨，有怕，有不解，但恨……面对这个在绝境中一次次保护他、引导他，此刻又流露出罕见脆弱的父亲，他恨不起来。

他低下头，没有回答。

吴邪似乎也并不需要他的答案。他收起照片，站起身：“休息够了，走吧。”

再次上路时，黎簇感觉自己的心态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他不再仅仅是被动地跟随和承受，他开始更加主动地观察，思考，尝试着去理解这个残酷世界的运行规则。

在一个岔路口，吴邪正在根据刻痕判断方向时，黎簇忽然指向其中一条看起来更不起眼、也更阴森的甬道。

“走这边。”他的声音虽然还有些虚弱，却带着一丝肯定。

吴邪和王盟都看向他。

“为什么？”吴邪问。

“感觉……”黎簇努力组织着语言，“那条路（吴邪原本想选的路）……尽头是‘空’的，死路，或者……更不好的东西。这边，虽然感觉更危险，但有……‘流动’的感觉。”

他无法用科学解释，只能依赖那种玄之又玄的感知。

吴邪盯着他看了几秒，又看了看那条阴森的甬道，最终做出了决定：“听他的，走这边。”

这一次，是黎簇的能力，为他们指明了方向。

走在黎簇选择的甬道里，吴邪看着前方那个虽然疲惫却努力挺直背脊的少年背影，心中百感交集。

这个孩子，正在以他无法预料的速度，被迫成长着。他的善良和脆弱正在被磨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在绝境中淬炼出的坚韧和……一种让他这个父亲都感到心惊的潜质。

他不知道这种成长是好是坏。

他只知道，他们已经越来越接近古潼京真正的核心，也越来越接近那个最终的、可能决定所有人命运的——“门”。

而黎簇这把钥匙，是否真的能打开那扇门？打开之后，等待他们的，又将是天堂，还是更深的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