裂缝深处,一片死寂般的黑暗。只有吴邪急促的喘息和王盟压抑的痛哼声。外面祭坛方向传来的恐怖声响仿佛被厚厚的岩层隔绝,变得沉闷而遥远,更添几分压抑。
吴邪将昏迷的黎簇小心地放在相对平坦的地面上,触手一片冰凉。他快速检查了一下,黎簇呼吸微弱,脉搏快而乱,脸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显然是因为精神力和生命力双重透支导致的深度昏迷。
“王盟,你的伤怎么样?”吴邪的声音嘶哑,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
“还……还撑得住,老板。”王盟靠在岩壁上,捂着不断渗血的肩头,咬牙道,“子弹穿过去了,没留在里面,但失血有点多。”
吴邪撕下自己内衣相对干净的布料,先给王盟做了简单的加压包扎止血,然后立刻将注意力转回黎簇身上。他拿出最后一点清水,小心翼翼地湿润黎簇干裂的嘴唇,又检查了他身上是否有其他外伤。
没有。最严重的伤,在看不见的地方。
吴邪看着儿子毫无生气的脸,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紧紧攥住,一阵阵抽痛。他想起黎簇被白光笼罩时那空洞的眼神,想起他最后喷血坠落的瞬间,想起自己眼睁睁看着他涉险却无能为力的窒息感。
他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他将他带入这个地狱,却没能保护好他。
强烈的自责和悔恨如同毒蛇般噬咬着他的内心。他伸出手,颤抖地拂开黎簇额前被冷汗浸湿的头发,指尖传来的冰凉温度让他心惊。
“黎簇……醒醒……”他低声呼唤,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哀求,“你不能有事……爸爸在这里……”
他想起黎玥。如果她知道儿子因为他的计划变成这样……他不敢想象。
王盟看着吴邪从未显露过的脆弱和痛苦,沉默地低下了头。他知道,老板此刻承受的,远比身体的伤痛要沉重得多。
时间在黑暗中一点点流逝。黎簇的状况没有任何好转,呼吸反而变得更加微弱。吴邪的心一点点沉入深渊。在这种缺医少药、危机四伏的环境下,深度昏迷几乎等同于死亡。
难道……他真的要害死自己的儿子吗?
就在吴邪几乎要被绝望吞噬的时候,他忽然感觉到,黎簇胸口似乎有什么东西,散发出一丝极其微弱的、温润的光芒。
他愣了一下,小心翼翼地解开黎簇的外套。只见在黎簇贴身佩戴的一个小小的、看似普通的锦囊里,一块只有指甲盖大小、形状不规则、通体乳白色的玉石,正散发着柔和的光晕。
是那块玉!当年他离开杭州前,鬼使神差买下的那块据说能温养灵识的古玉,他托黑瞎子转交给黎簇,谎称是普通的护身符。没想到,黎玥一直让黎簇贴身戴着。
此刻,这块古玉正散发着微弱但持续的光芒,一丝丝温暖的能量,正缓缓渗入黎簇冰凉的胸口。
是它在吊着黎簇最后一口气?
吴邪心中猛地燃起一丝希望!他立刻将黎簇的身体摆正,让他尽可能舒适地躺好,然后将那块散发着微光的古玉轻轻放在黎簇的胸口膻中穴位置。
做完这一切,他束手无策,只能紧紧握住黎簇冰冷的手,将自己的额头抵在儿子的手背上,用近乎祈祷的语气,一遍遍地低声呼唤:
“黎簇……坚持住……听着我的声音……回来……”
他不知道这样做有没有用,但他不能放弃任何一丝可能。
或许是古玉的作用,或许是吴邪那饱含痛苦和期盼的呼唤穿透了意识的屏障,黎簇的睫毛忽然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
吴邪猛地抬起头,屏住呼吸,死死盯着黎簇的脸。
又一下!更明显了!
紧接着,黎簇的喉咙里发出一声极其细微的、如同幼兽呜咽般的声音。
“黎簇!”吴邪的声音带着狂喜的颤抖。
黎簇的眼皮艰难地抬起了一条缝隙,眼神涣散,没有焦点,但确实……醒了!
“爸……”一个微弱得几乎听不见的音节,从他干裂的嘴唇中溢出。
“我在!爸爸在!”吴邪紧紧握住他的手,声音哽咽,“别怕,没事了,没事了……”
黎簇似乎用尽了所有的力气,只是看了吴邪一眼,眼神里充满了劫后余生的茫然和依赖,然后眼皮又沉重地合上,再次陷入了昏睡。但这一次,他的呼吸明显平稳了许多,脸上也恢复了一丝微弱的血色。
那块古玉的光芒也渐渐黯淡下去,仿佛耗尽了力量。
吴邪长长地、颤抖地舒了一口气,整个人如同虚脱般靠在了岩壁上,冷汗这才后知后觉地浸透了后背。他依旧紧紧握着黎簇的手,仿佛一松开就会失去。
王盟也松了口气,低声道:“太好了……小老板吉人天相。”
短暂的喜悦过后,现实的压力再次袭来。黎簇虽然暂时脱离了生命危险,但依旧虚弱,需要休养和治疗。王盟失血不少,也需要处理。他们被困在这个未知的裂缝里,外面有恐怖的怪物,汪家残部可能也未清除,食物和水所剩无几。
吴邪看着昏迷的儿子和受伤的同伴,眼神重新变得坚定而冷冽。
他必须带他们出去!
他轻轻放开黎簇的手,站起身,对王盟说道:“你守着他,我探一下这条路。”
他必须找到出路。为了黎簇,也为了所有人。
他拿起唯一还能用的强光手电(电量也已告急),深吸一口气,朝着裂缝更深处的黑暗走去。
每一步,都踏在未知与希望交织的边缘。
而在他身后,昏睡中的黎簇,眉头微微蹙起,仿佛在梦境中,依旧在与那地底深处的恐怖阴影,进行着无声的对抗。
血脉的呼唤,并未因他的昏迷而停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