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境微光

裂缝深处并非死路，而是一条向下倾斜、布满碎石的狭窄通道。吴邪借助手电微弱的光线，小心翼翼地前行了大约百米，通道开始变得宽阔，空气也不再那么沉闷，反而多了一丝若有若无的、带着硫磺味的暖风。

有风，就意味着有出口，或者至少与更大的空间相连！

这个发现让吴邪精神一振。他迅速返回，将这个好消息告诉了王盟。

“有风？太好了！”王盟苍白的脸上也露出一丝希望。

但如何将昏迷的黎簇带过去成了难题。通道狭窄崎岖，背着或抱着都极为困难，而且很容易造成二次伤害。

吴邪看着黎簇苍白安静的脸，沉默了片刻，做出了决定。他脱下自己那件还算厚实的外套，用匕首割开，做成一个简易的拖曳担架，然后将黎簇小心地挪到上面。

“王盟，你在前面探路，注意脚下。我拖着黎簇跟在后面。”吴邪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老板，你的手……”王盟看着吴邪手臂上那道狰狞的伤口。

“没事，皮外伤。”吴邪打断他，已经开始动手将担架的一端绳索捆在自己腰间，“抓紧时间。”

移动的过程缓慢而艰难。吴邪拖着沉重的担架，在布满棱角碎石的路上一步步前行，手臂的伤口因为用力而再次崩裂，鲜血浸透了简陋的包扎，每一下拉扯都带来钻心的疼痛。但他咬紧牙关，一声不吭，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保持担架平稳和保护黎簇上。

王盟在前方尽力清理着较大的障碍物，不时回头担忧地看向吴邪。

这段不长的路，仿佛走了几个世纪。当通道终于变得足够宽阔，可以并排行走时，吴邪几乎虚脱，靠在一块岩石上大口喘气，冷汗混着血水从下颌滴落。

前方，通道的尽头，隐约传来微弱的光亮和水流的声音。

“前面有光！还有水声！”王盟惊喜地低呼。

吴邪强撑着站起来，和王盟一起，将黎簇抬了过去。

通道的尽头，连接着一个不算太大、但足够三人容身的天然石窟。石窟的一侧岩壁上，有几条细小的裂缝，微弱的天光正是从那里透入，虽然不足以照亮整个石窟，却带来了久违的、属于外界的气息。

更令人惊喜的是，石窟中央有一个小小的水潭，潭水清澈，散发着淡淡的硫磺味，水面上还氤氲着些许热气——竟然是一个小小的地下温泉！

水！而且是活水！

这对于濒临绝境的他们来说，无疑是天大的好消息。

吴邪第一时间检查了水质，确认无毒后，才小心翼翼地用帽子舀起一点，先湿润了黎簇的嘴唇，然后才和王盟痛饮起来。

甘冽温暖的泉水滋润了干渴冒烟的喉咙，仿佛也给疲惫不堪的身体注入了一丝活力。

他们利用温泉水清洗了伤口，重新进行了包扎。吴邪将黎簇安置在温泉边一块相对干燥平整的石头上，利用温泉的热气为他保暖。

做完这一切，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极度的疲惫便如同潮水般涌了上来。王盟因为失血和疲惫，很快靠在岩壁边沉沉睡去。

吴邪却不敢睡。他坐在黎簇身边，借着那微弱的天光，凝视着儿子沉睡的容颜。黎簇的呼吸比之前平稳了许多，脸色也不再那么吓人，但依旧没有醒来的迹象。

他轻轻握住黎簇的手，感受着那微弱的脉搏，心中充满了后怕和一种难以言喻的酸楚。差一点，他就永远失去他了。

寂静中，只有温泉汩汩的流水声和王盟轻微的鼾声。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吴邪也有些意识模糊的时候，他忽然感觉到，黎簇的手指，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

他猛地清醒过来，屏住呼吸。

黎簇的眉头微微蹙起，眼皮颤抖着，似乎想要睁开。

“黎簇？”吴邪压低声音，紧张地呼唤。

黎簇的眼睫颤动了几下，终于缓缓地、艰难地睁开了一条缝隙。眼神起初是涣散而茫然的，仿佛蒙着一层薄雾，呆呆地望着石窟顶壁透下的那缕微光。

几秒钟后，那层薄雾渐渐散去，他的瞳孔开始聚焦，视线缓缓移动，最终，落在了吴邪布满血丝、写满担忧的脸上。

“……爸？”他的声音依旧微弱，沙哑得厉害，但这一次，清晰了许多。

听到这声呼唤，吴邪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酸涩与庆幸交织在一起，几乎让他落下泪来。他用力握紧儿子的手，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嗯，是我。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黎簇眨了眨眼，似乎是在感受自己的身体，然后微微摇了摇头：“……渴……”

吴邪立刻用帽子舀来温热的泉水，小心地喂他喝下几口。

喝下水后，黎簇的精神似乎又好了一些。他环顾了一下这个陌生的石窟，眼神里带着困惑和一丝残留的恐惧：“这里……是哪里？那个……怪物……”

“我们暂时安全了。”吴邪安抚道，简单解释了一下他们是如何从祭坛逃到这里的，省略了其中的许多凶险。

黎簇静静地听着，当听到那恐怖触手时，他的身体明显瑟缩了一下，眼中闪过强烈的后怕。

“我……好像做了个很长的梦……”黎簇的声音带着恍惚，“梦里……有很多奇怪的东西……还有……很多声音……”

他没有详细说，但吴邪知道，那恐怕不是梦，而是他精神力与祭坛乃至那恐怖存在对抗时残留的意识碎片。

“都过去了。”吴邪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坚定，“现在最重要的是养好身体。”

黎簇看着父亲疲惫不堪却依旧强打精神的脸，看着他手臂上渗血的绷带，又看了看不远处沉睡的王盟和他肩头的伤，鼻子一酸，低下了头。

“对不起……爸……我……我没用……”他的声音带着哽咽和自责。如果不是他最后失控，如果不是他需要人保护，也许情况不会这么糟。

吴邪的心像是被针扎了一下。他抬起黎簇的下巴，迫使儿子看着自己的眼睛，语气前所未有的严肃：

“听着，黎簇，你做得很好。没有你，我们根本到不了祭坛，也活不到现在。是我……是爸爸对不起你，把你卷进这些事情里。”

他看着黎簇通红的眼眶，声音放缓：“别想那么多，好好休息。我们一定会出去的，我保证。”

黎簇看着父亲眼中不容置疑的坚定和那深藏的愧疚，用力点了点头，将眼眶里的湿意逼了回去。

他知道，现在不是软弱的时候。

父子二人在这与世隔绝的地下石窟里，借着那一缕微光，彼此支撑着。

绝境之中，这微弱的温暖和羁绊，成为了他们坚持下去的全部力量。

而出去的路，依旧漫长而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