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眼镜一把揪住离他最近的一个伙计的领子，声音压得极低，又问了一遍：“张明月人呢？”
这一次，不再是漫不经心的“小丫头”，而是郑重其事的“张明月”。
那伙计指了指不远处山体结结巴巴的说：“自己……进去了。”
那副玩世不恭的笑意，第一次从黑眼镜脸上彻底消失。
他缓缓地、一字一顿地问：“所以，你们就让她一个人进去了？”
“你以为我们不想拦？”胖子猛地抬头，眼里的血丝让他看起来有几分狰狞，“她把我们所有人都迷倒了！我们能怎么办？！等我们醒过来就在这儿了，而她早就没影了！”
这话砸得黑眼镜哑口无言。
是啊，那个算无遗策、狠起来连自己都下得去手的张明月，她若真心想做什么，谁又能拦得住？
“呵。”他扯了扯嘴角，发出一声短促而冰冷的气音，“小丫头……你可真行啊。”
解雨臣发出一声极轻的冷笑，温润的脸上，是偏执的疯狂，他对着自己带来的伙计厉声命令：“备装备！所有人，跟我下去！”
他忘了，他从来都是运筹帷幄的解当家，什么时候这么失态过。
可那个人是张明月。
是他放在心尖上，连靠近都小心翼翼，生怕惊扰了的月光。
现在月亮掉进了深渊，他怎么冷静？
他接过伙计递来的背包，二话不说，转身就朝山上的缝隙入口走去。
“小花！”吴邪惊叫一声，想去拉，却被他一把甩开。
张日山抬手示意，几个伙计立刻上前，几乎架不住解雨臣。
解雨臣眼底几乎要喷出火来，猛地一甩，挣脱了钳制。
张日山一个箭步上前死死地扣住他的肩膀，用尽全力将他往后拖，沉声道：“老祖宗交代过，让我看着你们，任何人不许进去！”
“放开。”解雨臣的声音轻得像耳语，奋力挣扎。
张日山咬着牙，手上加重了力道，劝说道：“她这么做，就是不想让你们任何一个人进去送死，你明不明白！”
“我不明白！”解雨臣忽然低低地笑了一声，声调陡然拔高，温雅的声线变得尖利刺耳，“我只知道她一个人在里面，她会死的！就算是刀山火海，我也要把她带出来！”
他力道大得惊人，竟挣脱了张日山的钳制。
“小花！”吴邪一把拉住他，眼睛里也满是痛苦和挣扎，颤着声音抱有一丝侥幸，“明月她……她选择进去说不定会有办法出来......”
“吴邪，你醒醒吧！”解雨臣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他甩开吴邪的手，自嘲地勾了勾唇角，那笑容比哭还难看，“什么张家圣女，什么长生者，她就是个傻子！一个为了张起灵，连命都不要的傻子！”
他目光落在张起灵身上，那股滔天的怒火瞬间像是被冰水浇灭，只剩下无尽的悲凉和……嫉妒。
是啊，她做这一切，都是为了这个男人。
从始至终，她的眼里，心里，都只有这一个男人。
他慢慢松开攥紧的拳头，指甲在掌心掐出深深的血痕。
黑瞎子恢复了一贯的冷静，声音却带着一股子淬了冰的狠劲：“张家古楼而已，又不是阎王殿，她能进去，我就能把她捞出来。”
说罢，他开始检查自己的装备，那副架势，竟是真的打算硬闯。
“站住！”张日山直接挡在解雨臣和黑眼镜面前，脸色难看的制止：“张家古楼不是靠人多就能进去的。”
他用一种近乎残酷的平静目光扫过眼前这两个人，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她用命换你们安然无恙，别辜负她。”
一时间，所有的争吵、咆哮、动作，都停滞了。
“她的命就不是命？”
张日山闻言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已是一片沉痛的清明。
“她料到有人会这么问了，她说，值得。”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头的哽咽，“我们现在能做的，只有等。”
迟来的痛感尖锐而清晰，黑眼镜抚上心口。
原来，不知不觉间，那个小丫头，已经在他心里占据了这么重要的位置。
他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轻笑，笑声里只有化不开的苦涩和自嘲：“小丫头……你为什么不自私点？”
解雨臣垂下头，额前的碎发遮住了他所有的表情，只有紧握到骨节发白、微微颤抖的双手，泄露了他此刻的心境。
胖子则一屁股坐在地上，抱着头，泪水糊了满脸。
眼泪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顺着吴邪的脸颊滚滚滑落。
霍仙姑一直沉默地站在一旁，此刻也忍不住别过脸去，用手帕按了按眼角。
那么狠的人，做出来的事也够狠。
“要是她真的……怎么告诉小哥这个事实？”吴邪失神地喃喃自语，“告诉他，明月没了？让他守着一个没有她的世界，再过下一个百年，下下个一百年？”
这诛心之问，无人能答。
脑子里像是塞了一团被水浸透的棉花，沉重，那块玉珏在加速将张明月拖入长眠。
她迷迷糊糊的醒来，感觉整个世界都在天旋地转。
眼皮似有千斤重，她勉力撑开一条缝，手电筒的光在黑暗中只剩一圈昏黄的光晕。
不行，不能睡在这里。
张起灵还在外面等她。
她咬破舌尖，口中的腥甜让她的意识清醒了几分。
张明月撑着几乎散架的身体站起来，深深看着这座灰白死寂的张家古楼。
这里是张家的根，是无数张家人的坟，也是她爱人背负了一生的枷锁。
不能留。
她从背包里摸出火把点燃，又取出一根雷管，用火把点燃了引线，那“滋滋”作响的火星在黑暗中格外刺眼，手中的东西被用力她扔进古楼门内。
“轰——！”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整个地下空间都为之剧烈震颤，火光冲天而起，将她苍白的脸映得忽明忽暗，碎石和木屑四散飞溅，张家古楼在烈焰和爆炸中开始分崩离析。
那些机关和结构，在这样的爆炸下，会引发连锁反应，彻底将其埋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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