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明月拖着沉重的步伐,按照来时的路线原路返回,必须尽快出去,在她彻底倒下之前。
刚一头扎进那条狭长幽深的甬道,她还没来得及喘口气,一道黑影便毫无征兆地从侧面的阴影里窜出,挡住了她的去路。
那人身形佝偻,一边的肩膀塌陷得极不自然,正是塌肩膀。
张明月心中一沉,握紧了藏在袖中的匕首,只是冷冷地看着他。
她现在的情况,连对付一个普通的伙计都费劲,更别提这个人。
“不想死就滚开。”她的声音很轻,却淬着冰。
“呵,”塌肩膀发出一声怪笑,“把进去的路告诉我,我可以让你死得痛快点。”
说罢,一爪抓来,招式狠辣,直取她的咽喉。
张明月眼神一厉,脚下步伐一错,险险避开,反手一肘击向对方肋下,两人瞬间缠斗在一起,她现在,每一次格挡,每一次闪避,都在消耗着她本就不多的体力。
她侧身躲闪他的手,同时手腕一翻,一把锋利的匕首滑入掌心,反手就是一个横削。
塌肩膀像是早就料到,竟扣住了她的手腕,张明月只觉得一股大力传来,整个人被他狠狠地掼在石壁上,一口气险些没提上来。
一个疏忽,喉咙被卡住,窒息感让她眼前阵阵发黑。
塌肩膀将她整个人提了起来,贴近她,嘶吼道:“告诉我,怎么进去!”
肺里的空气被一点点抽干,张明月被他掐得脸色涨红,艰难地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讥诮的冷笑。
她用气声,一个字一个字地从喉咙里挤出来:“你……自己……去找啊……”
“找死!”塌肩膀被她这副死到临头的轻蔑态度激怒,五指猛然收紧。
她藏在身后的手猛地抽出,将匕首狠狠地扎进了他掐着自己脖子的那只手的手背上。
塌肩膀吃痛惨叫,手上的力道骤然松懈。
张明月重重摔在地上,剧烈地咳嗽起来,大口大口地呼吸着稀薄的空气,她一把扯下自己的背包,将里面所有的雷管都掏了出来,点燃引线扔出。
“疯子!”塌肩膀捂着流血的手,怒骂一声,看着那滋滋作响的火星,脸色剧变地向反方向逃去。
她像只离弦的箭,头也不回地朝着甬道远处那唯一的光亮处狂奔而去。
“轰隆隆——!”
身后,是接二连三的剧烈爆炸,整个甬道都在剧烈晃动。
灼热的气浪从身后狂涌而来,狠狠地将张明月向前推去,她整个人被掀翻在地,滚了好几圈才停下,五脏六腑都像是移了位,一口血涌了出来,耳边是尖锐的嗡鸣。
可她不能停。
她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踉踉跄跄地冲出甬道时,眼前是刺目的光亮和水声。
山脚下,瀑布如银河倒挂,水汽氤氲。
张明月脱力地靠在一块岩石上,大口喘息,歇了片刻,抬头看了一眼头顶不断滚落碎石的山体。
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支撑着她——去找张起灵。
一声沉闷到极致的巨响从山体内部传来,所有人不约而同地抬头望去,只见那片山壁上裂开一道道巨大的口子,并且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扩大!
“轰——!!!!!”
整片山体在他们眼前,如同被抽掉了骨架,轰然垮塌下来,巨大的岩石和泥土倾泻而下,烟尘冲天而起,遮天蔽日。
一切发生得太快,快到让人来不及思考。
“我这个老太婆有什么可救的。”霍仙姑这见惯了风浪的当家人,也忍不住别过脸,苍老的眼中滑过一抹痛色,惋惜道,“可惜了……”
可惜了什么?是那座埋葬了张家百年秘密的古楼,还是那个算无遗策、惊才绝艳的姑娘?
没人敢深想。
“不可能,不可能!!”解雨臣歇斯底里摇头,转头对着自己的手下,声音凄厉地命令道,“所有人都给我挖!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谁敢偷懒,我立刻剁了他!”
他低着头,额前的碎发垂下来,遮住了所有的表情,那双桃花眼里,正大颗大颗地滚下血泪,砸进尘土里,洇开一小片深色的痕迹。
月亮没了。
他的月亮,碎在了这片冰冷的乱石堆里。
“骗子……”吴邪的嘴唇哆嗦着,发不出完整的声音,眼里的光一点点黯淡下去,最后化为一片死灰,“你让小哥怎么办.....”
那个眉眼弯弯地喊他“天真”的姑娘,那个在危机关头永远挡在他们身前的人,那个被他当成长辈一样敬着,却又像朋友一样亲近的女人,就这么……被活埋在了这不见天日的山体之下?
没了。
什么都没了。
黑眼镜脸上的表情平静得有些诡异,嘴角紧紧地绷成了一条冷硬的直线。
他缓缓地抬起手,捂住了自己的心脏位置。
那里,空了。
“呵……”他扯了扯嘴角,发出一声比哭还难听的笑,“够狠……”
张日山望着那座一度高耸入云、如今已经塌陷的山峰,双膝一软,直直跪在地上,咬牙道:“老祖宗,您真狠心啊!”
胖子的眼泪瞬间就下来了,用拳头狠狠地砸着地面,声音中透着绝望:“明月再也回不来了......”
五个男人,身份不同,性格各异,像是被抽走了魂魄,又像是被注入了疯狂的执念,几乎是同时冲了过去,用手疯了一样地刨着那些坚硬的岩石和泥土。
鲜血很快从他们的指缝中渗出,染红了石块,可他们像是感觉不到疼痛,只有一个念头在脑海里疯狂叫嚣——
挖开这里!
把那个叫张明月的人带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