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门缓缓打开，外面等候的两人立刻看了过来。
黑眼镜伸手推了推墨镜，笑得一脸欠揍：“傻徒弟，你这眼眶红得跟兔子似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被小丫头打了。”
张日山则是一脸凝重，视线在吴邪通红的眼眶和张明月平静无波的脸上来回扫视，心里的担忧有增无减。
吴邪没理会黑眼镜的调侃，径直从他身边走了出去，但整个人的气场已经完全变了。
那是一种尘埃落定后，重新磨亮了爪牙的锋利。
张明月跟在他身后，在经过黑眼镜时，脚步顿了顿，微微侧头，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他叫你师父。”
黑眼镜挑了挑眉，没说话。
“他要是出了事，我第一个，宰了你。”张明月的声音很轻，哼笑一声。
黑眼镜嘴角的笑一僵，随即又恢复了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咂了咂嘴：“啧，护上了。”
他看着张明月跟上去的背影，墨镜后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复杂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羡慕。
天幕像深蓝色的丝绒，弯月高悬，清辉洒下，将万物的影子都拉得细长而清晰。
张明月捏着鼻子看向厨房里忙碌的吴邪，眉心微蹙，语气带着嫌弃：“你都快把自己吃成臭豆腐了。”
“不好吃吗？”吴邪头也没回，甚至还一本正经的跟她说，“这可是长沙.......”
“停。”张明月打断他后续的话，干脆站起来走到窗前打开窗户。
她总算呼吸到了新鲜的空气，听着身后的脚步声，转身靠着窗边，见吴邪坐在沙发上一副有话要说的样子。
吴邪从怀里小心翼翼地掏出一个东西，轻轻放在了桌上。
那是一块温润的白玉，雕成了兰花的样子，玉质极好，在灯下泛着柔和的光。
在看到那块玉佩的瞬间，张明月瞳孔骤然一缩，那股撕心裂肺的疼痛又来了，比听到“张起灵”三个字时，还要猛烈百倍。
眼前的一切开始模糊，无数破碎的、听不清的呓语和看不清的画面在她脑海中疯狂闪现。
不是疼痛，而是一种空落落的、酸涩到极致的熟悉感。
她走过去坐下，指尖颤抖着抚上了那块玉佩，触手温润，像是带着某个人的体温。
“他临走前，给了我两样东西。”吴邪的声音艰涩无比，每一个字都像刀子一样割着自己的喉咙，“一个是鬼玺，另一个……是这块玉佩，他说让我五年后去墨脱，接你回家。”
他没说“青铜门”，也没说“张起灵”，只是用了一个“他”。
可张明月听懂了。
那个模糊的、只存在于梦境中的背影，霎时变得清晰无比，那个男人，曾拿着这样一块玉佩，放在她的手心。
她痛苦的按住了头，试图去看清那张脸，一眼就好，只一眼她就满足了。
心脏疼得快要炸开，但她没有退缩，反而执拗的咬牙撑着。
那双眼睛淡漠的像雪山之巅的冰，可看着她时，却又温柔得像春日的水，男人似乎对她说了句什么......
她双手抱住头，剧烈的疼痛让她跌坐在地。
肩上的麒麟纹身像是被烙铁烫过一般，隔着衣服都能感觉到那股灼人的热意。
“张明月！”吴邪脸色大变的扑过来扶起她，看着她那张因为痛苦而扭曲的脸，他抓着她的肩膀用力，惊恐的喊道，“别想了，听我说，你还要留着命去见他！”
一口鲜血从张明月口中喷了出来，染红了吴邪的衣襟，也溅在他脸上。
那红色，刺目的像盛开的彼岸花。
“我看清了......那双眼睛。”她得偿所愿的笑了，殷红的血滴顺着她苍白的下颌滴落，轻声道，“你说得对，我还要去见他。”
吴邪悬着的心终于落了回去，整个人都松懈下来，抬手擦去她嘴角的血迹。
“……疯子。”他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我这条命，金贵得很，你别担心。”张明月冲他扬起一个笑，另一只手轻轻覆上他因为用力而青筋暴起的手背。
“你给我听清楚了，从现在开始，不要去想关于他的一切，否则......”吴邪死死的盯着她，顿了顿，语气强硬带着威胁，“我会用尽一切办法，让你睡下去，在那个人回来之前。”
他怕她触碰那段回忆，怕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凋零。
张明月擦去额头上的冷汗，只说了一个字：“好。”
吴邪松开手，走进房间缓缓地吐出一口浊气。
他拿起放着许久的香烟，点燃，深深地吸了一口，辛辣的烟雾涌入肺里，呛得他一阵咳嗽，抬手狠狠抹去脸上的血点。
换好衣服，他重新钻进厨房做臭豆腐。
张明月看了眼手机里弹出的消息，开门走出去，她看着黑眼镜手里拎着的袋子，并没有接，而是问：“你半夜跑来就为了送几袋糖？”
“是啊。”黑眼镜答得也干脆，把袋子往她手上一塞，“省得进了沙漠吃不到。”
他转身，准备像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离开。
张明月见人要走，很直接地问：“你和解雨臣，不只是朋友吧？”
她不是没有闻到他身上的味道，那个味道是她被困在解家两个多月日日能闻到的。
黑眼镜停下脚步“哈”地笑了一声，很坦然的点点头：“过命的交情，能放心把后背交给对方，也能毫不犹豫地往对方心窝子上捅刀子，懂吗？”
张明月沉默了一下，又问：“那我呢？”
黑眼镜脸上的笑容淡了下去。
他转过头，隔着镜片，看了她很久很久。
“你啊……”他拖长了语调，像是在斟酌用词，“你是我们这群在阴沟里打滚的人，抬头能看见的……唯一一个月亮。”
张明月的心，被这句话，轻轻地撞了一下。
“所以。”他轻笑了一声，一字一句道，“你得好好活着，别去想那些想不起来的事。”
说罢，迈开脚步离开。
张明月看着黑眼镜慢慢消失的身影，转身开门走进去。
她觉得那句话不像是他能说出来的，一个让自己意外的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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