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室里只剩下键盘敲击声和偶尔翻动文件的轻响。林晨盯着屏幕，余光却不由自主飘向斜对面那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

苏晴。

这个名字在他心里回荡了七年。

此刻她就坐在距离他不到三米的地方，专注地看着手中的方案，偶尔在笔记本上记录着什么。午后的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她侧脸投下斑驳的光影。她比以前更瘦了，曾经的长发变成了利落的齐肩短发，唯一不变的是那双眼睛——认真时微微眯起，就像现在这样。

“林经理，对这个部分你有什么补充吗？”

突然被点名，林晨迅速收回思绪，清了清嗓子：“我认为第三季度的推广策略还可以加入社交媒体矩阵，扩大触达范围。”他流畅地补充了几点想法，赢得主管赞许的点头。

会议结束后，众人陆续离开。林晨故意放慢整理文件的速度，等待那个身影靠近。

“好久不见，苏晴。”当苏晴经过他身边时，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自然。

苏晴停下脚步，转过身，脸上是标准的职业微笑：“是啊，好久不见。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你。”

“我知道你们公司是我们这次项目的合作方，但没想到会是你负责。”林晨实话实说。

“生活总是充满意外，不是吗？”苏晴的笑容未变，但眼神里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我还有下一个会议，先走了。项目相关的事情邮件联系。”

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林晨感到一阵失落。这就是他们分别七年后的第一次对话——客气、生疏，就像从未共享过青春里最亲密的时光。

那天晚上，林晨翻出藏在书架最深处的相册。照片上的他们笑得灿烂，大学时代的苏晴靠在他肩上，眼里有光。那是大四的春天，她拿到了去纽约深造的机会，而他在国内找到了理想的工作。

“只有两年，我很快就回来。”机场送别时，她这样承诺。

最初几个月，他们每天视频，每周写信。但渐渐的，十二小时的时差和各自忙碌的生活将距离拉远。直到有一天，苏晴的邮件变得越来越简短，最后变成了一句“我们暂时各自努力吧”。

他没有挽留，年轻的自尊让他无法开口。后来从共同朋友那里听说，苏晴在纽约发展得很好，似乎有了新的恋情。他把所有精力投入工作，从小职员一路做到市场部经理，交往过几个女孩，却总在不自觉中寻找苏晴的影子。

项目推进得比预期顺利。苏晴专业高效，每一个环节都处理得无可挑剔，但也始终保持距离。除了工作，她从不与林晨多谈一句私事。

转机出现在一个月后。为庆祝项目第一阶段完成，团队决定举办一场聚餐。那家餐厅离他们的大学很近，林晨注意到苏晴点单时特意要了一杯温水——她胃不好，大学时就这样，不能喝冰饮。

“你还记得。”苏晴注意到他的目光。

“我记得所有事。”他轻声说。

晚餐后，众人转战KTV。包间里喧闹嘈杂，林晨坐在角落，看着苏晴被同事们拉着唱了一首又一首。直到一首熟悉的旋律响起——那是他们大学时代最爱的电影主题曲。

“这首让林经理和苏经理一起唱吧！你们不是大学同学吗？”一位不知情的同事突然提议。

在众人的起哄声中，苏晴犹豫了一下，还是接过话筒。林晨走到她身边，前奏即将结束的瞬间，他靠近她耳边：

“对不起。”

苏晴愣了一下，随即垂下眼睛：“都过去了。”

“没有过去。”林晨的声音很轻，但在熟悉的旋律中清晰可闻，“这七年来，我没有一天不在后悔。”

歌曲开始了，苏晴唱起第一句，声音微微发颤。当他们唱到副歌部分，林晨轻轻握住了她的手。这一次，她没有挣脱。

“我知道现在说这些太迟了。”唱完歌，在众人的掌声中，林晨低声说，“但如果你愿意，明天下午三点，我在母校的钟楼等你。那里是我们第一次见面的地方。”

苏晴没有回答，只是坐回角落，默默喝完了杯中的温水。

第二天，林晨提前半小时就到了钟楼。四月的阳光温暖柔和，一如九年前那个新生报到的日子。他记得当时就是这个钟楼下，一个迷路的女孩焦急地向他问路，阳光下，她汗湿的额头和明亮的眼睛莫名让他心跳加速。

两点五十分，苏晴没有出现。

两点五十五分，依然不见人影。

林晨看着手表，内心逐渐沉下去。也许，他真的错过了时机；也许，有些伤口无法愈合。

三点整，就在他准备放弃时，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

“我一直在想，如果你今天不来，我就真的放下了。”

林晨猛地转身，看见苏晴站在阳光下，手中拿着两杯咖啡——一如大学时她总记得他喜欢的口味。

“你为什么觉得我不会来？”

“因为七年前，我等了你整整一晚。”苏晴的声音平静，但眼眶已经泛红，“那天我生日，你说有重要的事告诉我。我以为...结果你只是发来一条短信，说不能来了。”

林晨怔住了：“那天我准备了告白的一切。但在去见的路上，我看到了你收到的纽约大学的录取通知书。我觉得自己不能成为你的绊脚石。”

“所以你选择了退出？连问都不问我一句？”苏晴摇头，眼泪终于落下，“我在纽约的第一年过得很艰难，陌生的环境、学业压力，我多么希望有你在。但我发给你的邮件石沉大海...”

“我收到了你所有的邮件，”林晨急切地说，“但我没有回复，是因为我怕一回复，就会忍不住求你回来。我以为你在那里有了新的生活，有了...新的人。”

苏晴愣住了：“谁告诉你的？”

“刘薇。”说出这个名字时，林晨突然明白了什么。刘薇，苏晴的大学室友，一直对他有好感。

“她告诉我，你在纽约认识了很棒的人，已经开始了新生活。”

两人相视无言，七年的误会在这一刻土崩瓦解。原来他们都被困在同样的遗憾里，被同样的自尊和错误的讯息阻隔。

“我昨天没说完的话是，”林晨向前一步，轻轻擦去她脸上的泪水，“我爱你，从九年前在钟楼下第一次见到你时就开始了，从未停止。”

苏晴透过泪眼看着他，良久，终于露出了一个真实的微笑：“你知道吗？我接受了这个项目，就是因为听说你在这里。我告诉自己，就再看你一眼，然后真正放下。”

“现在呢？”

“现在我想，也许有些迟到，总比永远错过好。”

夕阳西下，钟楼的影子拉得很长。林晨紧紧握住苏晴的手，仿佛握住了失而复得的整个青春。

“这次，我不会再放手了。”

迟到的告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