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衙大堂内，张捕头额角青筋暴起，古铜色的脸涨得通红。他三步并作两步冲到堂下，食指几乎戳到白面汉子鼻尖，声如洪钟震得梁上积灰簌簌落下："好你个泼皮！方才俺家大人在公堂之上审案时，分明听得你嗤笑出声，如今却敢睁眼说瞎话？空生得这副剑眉星目，竟是个没胆的孬种！"话音未落，他布满老茧的大手已狠狠抓向对方青衫下摆。
白面汉子身形微侧，素白袖口翻卷间，竟以四两拨千斤之势将张捕头的手腕震开三寸。他负手而立，嘴角噙着似笑非笑的弧度，温润嗓音在堂内回荡："官爷这话说得可就偏颇了。"
张捕头踉跄后退半步，虎口传来的麻痛让他怒火更炽。他甩了甩发麻的右手，咬牙切齿道："好啊！倒成了本捕头的不是？"
白面汉子折扇轻敲掌心，不慌不忙道："方才官爷厉声质问'是否咆哮公堂'，在下据实以答'不曾咆哮'。公堂之上讲究一字一句皆有凭据，官爷总不能让草民无中生有认罪吧？"
"一派胡言！"张捕头猛地拍响身侧惊堂木，震得案上竹简哗啦作响，"本捕头亲耳听见你讥笑，岂会冤枉好人？"
"官爷这又是错了。"白面汉子摊开双手，语气带着三分调侃，"草民确实笑了，可官爷只问咆哮与否，并未问及笑或不笑——这混淆概念、强词夺理之术，倒像是官爷在行？"
此言如同一把火点燃火药桶，张捕头暴喝一声，右拳裹挟着风声直取对方面门："好个巧舌如簧的奸猾之徒！今日定要打得你心服口服！"说罢，张捕头抬手就要打。
白面汉子折扇轻摇，眼底闪过一抹戏谑，朗声道：“张捕头身为公门中人，我倒要请教——官爷可曾研习过大宋律例？”
张捕头顿时呆立当场，喉结上下滚动，脖颈处青筋暴起，额角沁出细密汗珠：“啊……这……知……知又怎样，不知又能怎样？”
“怎样？你身为捕头却不谙律法，乃是渎职之罪。”白面汉子折扇点向张捕头，语气如淬寒冰，“依《宋刑统》，当杖责二十，革职查办。”
“俺……俺岂会不知！”张捕头涨红着脸，下意识后退半步，靴底在青砖上蹭出刺耳声响。
“哦，那就是知法却肆意妄为，更要罪加一等！”白面汉子冷笑一声，折扇“啪”地合拢，“按律例，滥用职权者，需发配充军哟，张捕头！”
“胡说！俺奉大人之命捉拿咆哮公堂之人，何罪之有？”张捕头挥舞着拳头，声若擂鼓。
“你家大人让你抓的是咆哮公堂者，可我不过轻笑一声。”白面汉子双手抱胸，神色从容，“张捕头，这‘咆哮’二字，当真明白？”
“无故大笑，就是咆哮公堂！”张捕头急得暴跳如雷，大吼一声，震得堂前灯笼左右摇晃。
“荒唐！”白面汉子仰天大笑，笑声清朗如金石相击，“《宋刑统·断狱律》明载：咆哮公堂者，一为拒不下跪、擅自起身；二是辱骂朝廷命官；三乃大声喧哗、哭闹扰政及拒不认罪。何时将‘大笑’列入其中？张捕头如此曲解律法，究竟是目无王法，还是故意刁难？”说罢，他缓步上前，折扇轻敲张捕头胸口：“若按你的说法，恐怕这公堂之上，有人在堂前打个喷嚏，也要锁进大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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