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捕头喉结艰难地上下滚动,目光在白面汉子腰间若隐若现的暗纹玉佩与公堂上方高悬的"明镜高悬"匾额间来回游移。对方举手投足间透着股说不出的气度,谈及律例时条理清晰,绝非寻常百姓可比。
他后背早已被冷汗浸透,粗布捕快服黏在身上又痒又闷,心里暗自叫苦:这白面书生谈吐间尽是门道,搞不好是京里下来的官员,或是哪个世家子弟,自己不过是小小县衙的捕头,哪经得起得罪?可刘知县的命令犹在耳畔,若空手而归,怕是乌纱帽难保;强行抓人,又恐惹来更大的麻烦。
正在他进退维谷之际,公堂上传来一声威严的怒喝。刘知县猛地拍案而起,震得案上朱砂笔滚落,官袍上的补子随着动作微微晃动:"张捕头!本官命你捉拿咆哮公堂之人,为何迟迟不动手?莫非是要抗命不成?"
这声呵斥如重锤砸在张捕头心头,他双腿一软,险些跪倒在地。冷汗顺着下巴滴落在青砖上,晕开深色的水痕。他偷偷瞥向白面汉子,对方正似笑非笑地望着自己,又转头看向面色铁青的刘知县,只觉两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头顶,仿佛被架在火上炙烤,抓也不是,放也不是,连开口辩解的勇气都消散得一干二净。
白面汉子嘴角噙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眸光流转间透着几分从容与自信,朝张捕头轻轻扬了扬下巴,声音清朗:“既你家大人有意相见,我也不便拂了面子,烦请张捕头引见。”
张捕头如蒙大赦,脸上堆满了讨好的笑容,腰弯得几乎与地面平行,右手虚引着,毕恭毕敬道:“请。”
白面汉子微微颔首,迈着不紧不慢的步子,拨开围观的人群。他身姿挺拔,一袭月白长衫在人群中格外显眼,每一步都透着一种与生俱来的优雅。
进入公堂,他目不斜视,走到堂中,双手抱拳,微微躬身,声音沉稳有力:“在下见过刘大人。”
刘知县原本因张捕头办事不力而满脸怒容,此刻见到白面汉子,刚要发作的话硬生生卡在了喉咙里。他微微眯起眼睛,上下打量着眼前之人,眉头轻皱,欲言又止。刚想呵斥对方为何不跪,却又生生顿住,总觉得这张脸似曾相识,仿佛在记忆深处的某个角落见过,却一时之间怎么也想不起来。
白面汉子敏锐地捕捉到了刘知县眼中的疑惑,心中暗自好笑,却依旧神色如常,轻启薄唇:“刘大人,瞧您这模样,莫不是把在下给忘了?”
刘知县听到那熟悉的关中口音,心中猛地一动,眼神瞬间亮了起来,试探着开口:“莫非……你是裴宣,裴贤弟?”
白面汉子脸上绽开一抹灿烂的笑容,爽朗地大笑起来:“哈哈……正是小弟!我还以为刘大人功成名就,早把我这穷酸书生抛到脑后了呢!”
原来此人就是那名震京兆府,为人刚正不阿,断案如神的裴宣,因在京兆府担任六案孔目一职时,行事作风堪称铁律,仿佛铁面无私的包青天转世,故而江湖人称‘铁面孔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