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有牛二为武大郎作证，然而朱四却发出一声轻蔑的冷笑，双手抱在胸前，语气充满嘲讽："就一个人证？哼！我河东村上下几十口人，哪个不知道这牛是俺家的！是不是啊，乡亲们？"
说罢，他大手一挥，人群中顿时爆发出整齐划一的回应，足足有一二十人齐声高喊："没错！这牛就是朱四家的！"这阵仗，倒像是事先排练过一般。
裴宣负手而立，他的目光在武大郎佝偻的脊背与朱四昂首挺胸的姿态间来回逡巡，眼底翻涌着令人捉摸不透的思绪。这二人，一个言辞恳切，一个理直气壮、气势汹汹，究竟谁在编织谎言？真相如同被迷雾笼罩的山峦，令人难以窥见全貌。
沉吟良久，裴宣忽然上前半步，他嗓音低沉而有力："武大郎，我且问你一个问题。"
武大郎急忙整了整破旧的衣襟，膝盖重重磕在青砖上，抬头时眼神清澈坦荡："裴大人但问无妨，草民定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裴宣微微眯起眼，如同审视猎物的鹰隼："好。你坚称这牛是你所养，那为何它会出现在河东村朱四家中？莫不是朱四纠集人手，光天化日之下从你弟弟手中强抢？"话音落下，整个大堂瞬间陷入死寂，众人的目光齐刷刷聚焦在武大郎身上。
武大郎慌忙叩首，额头几乎要贴到地面："并非如此，裴大人！"他声音发颤，喉结剧烈滚动。
裴宣眉头轻挑，伸手虚扶："哦？那这其中究竟有何隐情，细细道来。"他的话语看似温和，却暗藏锋芒，仿佛要将真相从层层迷雾中剥离出来。
武大郎弓着背，粗糙的手掌不住摩挲膝盖，声音带着几分局促："是这样的大人，原本这牛都是俺弟弟负责放养。前些日子，俺的炊饼摊生意渐有起色，攒了些银钱。想着不能让兄弟一辈子守着几头牛，就盼着他能像裴大人您这般有学问、有出息，便咬牙送他去城里的学堂念书去了。"
裴宣微微颔首，指尖轻敲案几："送弟求学，确是好事。只是这牛......就由你接手放养了？"
"不不，大人有所不知，"武大郎苦笑着摇头，额前几缕灰白头发随动作晃动，"小人每日天不亮便要揉面生火，白天还得去街上叫卖炊饼，忙到傍晚才能收摊，哪还有闲工夫照料牲畜？只能由着它自个儿寻草吃。"
这话如同一颗石子投入深潭，堂内先是陷入诡异的寂静，随即爆发出一阵哄笑。
朱四笑得前俯后仰，拍着大腿喊道："这谎编得妙！哪有放牛不管的道理？"衙役们也纷纷交头接耳，窃笑声此起彼伏。
武大郎涨红着脸，提高嗓门辩解："千真万确！约莫一个月前，俺兄弟像往常一样牵牛去河边。谁料他贪玩弄水，跟着邻村孩子下河捉鱼。等想起牛时，日头都快落山了。河边空荡荡的，哪里还有半头牛影？他慌得边哭边找，结果回城路上正巧撞见要寻他的俺。"武大郎顿了顿，喉头滚动，"俺那傻兄弟哭得鼻涕一把泪，说牛丢了。可俺却笑着告诉他——咱家的老牛早就自己回家了。"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