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充胸中翻涌着怒潮,额角青筋突突跳动。他死死攥着衣角,指甲几乎掐进掌心,心底反复回响着同一个声音:这本是项家的私事,纵使叔父言辞刻薄、训斥失当,作为晚辈恪守孝道也该默默承受。可你龚俊豪年纪和我差不多,平日里游手好闲、不务正业,全凭一张巧嘴在叔父面前阿谀奉承,此刻竟大言不惭地摆出一副说教的架势,简直不知天高地厚!想到此处,项充只觉一股血气直冲脑门,眼中腾起熊熊怒火。
他猛地抄起桌上的一根竹筷,骨节因用力而泛白。手腕狠狠一抖,那纤细的竹筷瞬间化作夺命暗器,裹挟着凌厉的破空声,如同一柄寒光闪闪的飞刀,精准无比地直插龚俊豪脑袋的发绺。竹筷贴着头皮深深没入发髻,只差毫厘便能刺入皮肉。
龚俊豪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双腿一软,“扑通”一声瘫坐在地,浑身止不住地颤抖,惊恐地瞪大双眼,喉咙里发出几声不成调的呜咽,再也说不出半句话来。
经此一事,两人之间彻底结下了难以化解的仇怨。此后的日子里,每当狭路相逢,他们总是互不相让。项充冷着脸,鼻孔里重重地“哼”一声,眼神中满是不屑;龚俊豪也毫不示弱,斜睨着对方,嘴角挂着讥讽的冷笑,彼此间充斥着浓浓的火药味,仿佛一点就着。
今日,他两人又因为言语不合争论不休,情绪愈发激动,声音越吵越大,眼看就要拳脚相向。一旁的马管家急得直跺脚,额头上沁出细密的汗珠。他慌忙指挥下人们一拥而上,七手八脚地将两人强行拉开。
马管家双手抱拳,对着两人连连作揖,脸上写满了忧虑与无奈,声音里带着恳求:“二位,二位!可否暂且消消气,听老奴说上几句?”
马管家望着面红耳赤对峙的二人,突然拔高声调,苍老的声音里带着几分痛心疾首:“如今老爷生死未卜,项充少爷你身为老爷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不想着对策,却在此和别人争吵不休,你于心何忍那?”
这番话如同一盆冷水当头浇下,项充僵在原地,方才因愤怒涨红的脸此刻泛起难堪。他张了张嘴想要辩解,却见马管家鬓角的白发在风里颤动,心头的怒火顿时泄了大半,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攥紧衣角。
马管家转而将目光投向龚俊豪,浑浊的眼珠里满是失望:“龚公子,你身为我家老爷的好友,这段时日我家老爷待你不薄,如今出此变故,你当是报答的时候,为何却这般无理生事?与我家少爷争执,你身为读书人,这着实不该呀。”
龚俊豪涨红着脸踉跄上前半步,袖中露出半截崭新的锦缎:“马管家,我哪是故意闹事?只是见少爷这般……”
“够了!”马管家猛地挥袖打断,枯瘦的手指指向院外的青石板路,“是仇是怨暂且按下!如今凶徒在逃、老爷下落不明,与其在这内院分个是非曲直,不如速速去官道、驿站撒下人手!这案子自有知府大人审理,咱们守好本分,赶紧找寻老爷才是正理!”
龚俊豪喉头滚动,目光扫过项充紧绷的下颌线,突然双手抱拳深深一揖:“是我糊涂了。项兄大人有大量,先前多有冒犯,还望海涵。待寻回老爷,龚某自当备下薄酒赔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