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充攥着袖中的拳头微微发颤,面上虽挂着敷衍的笑,眼底却仍藏着未消的怒意。周遭数十双眼睛盯着,再瞧龚俊豪躬身抱拳、言辞恳切的模样,他心中暗忖:若执意冷脸相待,倒显得自己容不下人。思忖片刻,他重重呼出一口气,抱拳还礼,声音里带着几分勉强:"龚兄言重了。方才在下也有失分寸,还望莫要介怀。"话虽如此,指节捏得发白的拳套却暴露了他的不甘。
待众人商议起寻找项老爷的下落,空气中的火药味又浓了几分。项充跨步上前,靴跟重重磕在青石板上,震得廊下铜铃叮当作响:"应天府到刘家庄二十里路,荒林野坟遍布,正是行凶的绝佳之地!"他猛地展开地图,指尖戳在大片墨色标注的林地,"咱们必须兵分五路,沿隐蔽路径排查!"
龚俊豪却抬手按住腰间玉佩,不紧不慢地踱步至地图前。油灯昏黄的光晕在他脸上明明灭灭,倒衬得那双眼睛愈发清亮:"项兄且听我一言。"他抽出案上狼毫,在官道上重重画下粗线,"项老爷年事已高,出行必乘马车,哪会放着平坦大道不走,偏往荆棘丛里钻?"笔尖转向两侧的农田,"依我看,沿着官道两侧搜寻血迹、车辙,再以线索为圆心辐射探查,既省时又精准。如若不然,这样没头没脑的找,无异于大海捞针。"
众人交头接耳间,此起彼伏的"有理"声浪渐渐淹没了项充的反驳。他望着龚俊豪侃侃而谈的模样,喉间泛起苦涩——对方分析得头头是道,可让他咽下这口气,实在憋屈。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痛感却唤不回众人的目光。最终,他狠狠一拍大腿,震得案上茶盏轻晃:"罢了!就依龚公子的法子!"
于是这才有了前文龚俊豪带着项家家丁,出城寻找项老员外一事。
日头渐渐西斜,项充、龚俊豪等人拖着疲惫的身躯在官道上搜寻了许久,正当希望愈发渺茫之时,一声惊喜的呼喊突然划破沉闷的空气。“在这儿!有发现!”一名眼尖的家丁蹲在官道旁的土路上,他用手轻轻拨开杂草,果然地面上露出几处深陷的脚印和凌乱的拖拽痕迹——泥土被反复踩踏得稀烂,草叶折断处还残留着暗红的血渍,显然是最近有人经过这里。
循着断断续续的痕迹,众人如猎犬般屏息追踪。脚印时而被落叶掩盖,时而又在松软的泥地上重现,拐过三道弯后,一汪碧幽幽的小潭猝然出现在眼前。潭水被四周的密林环抱,水面上漂浮着枯黄的落叶,随着微风轻轻摇晃,却不见任何与项员外有关的踪迹。
“白跑一趟。”有人低声抱怨,众人脸上皆是难掩的失望。就在这时,突然有个家丁猛地抓住身旁同伴的手臂,手指着潭水方向,声音因为激动而颤抖:“快看!水面上有东西!”
众人听闻家丁的惊呼,呼吸瞬间凝滞。顺着那只颤抖手指的方向望去,平静如碧玉镜面的潭水之上,赫然浮着一个墨色的点。日头西斜,余晖为水面镀上一层碎金,那个黑点却像一滴坠入琉璃盏的浓墨,突兀地打破了整片水域的静谧。随着水波轻漾,那点黑影时而被推上浪尖,时而又隐没在粼粼波光之下,似在与众人玩着诡谲的捉迷藏,引得众人不由自主地向前几步,心跳声在寂静的湖畔愈发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