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幸摸了摸箠露的头,你既说想看人间繁华,若是快点醒来,还能赶上人间迎新日子。
倘若千姬还在,看到你如此模样,肯定会责怪我护你不周。
也罢,今日入宫,我们新仇旧账一起算。
催动神力,再睁眼时已至宫内。又是这条甬道,熟悉的感觉袭来,令人心悸。高不见天日,低不见黄土。这砖墙垒砌的囚笼,到底害死了多少人。
今日的朝会,太皇太后依旧称病未上朝。龙椅上,不谙世事的小皇帝还在抱着竹球玩耍。
一老臣奏请:“启奏陛下,立春将至。今年的百官大朝会马上就要开始筹备了。这是吏部和礼部根据往年流程草拟的章程,届时各地官员和各方驻军将领都会回襄安朝贺述职。不过,自陛下登基以来,每年大朝会都会定于二月初二春耕之时。而今年太皇太后凤体不适,是否由太史令另择吉日。”
小皇上一脸呆萌的看着大臣哇啦哇啦说了一大堆,一个字也听不懂,转而又摆弄起手里的竹球,还是这个有意思。
朝堂上一片安静,来罗织缓步走到台阶上,神色轻蔑,“百官大朝会是每年确定朝堂政务的大事,更涉及到外地官员和边疆将领入京,不宜轻易改期,就定在二月初二。若是到时太皇太后凤体仍未康复,便由本官陪同陛下一同举办大朝会。”
此话一出,众人议论纷纷,却不敢名言。当今的世道,来党一手遮天,他说一个杀字,只怕整族都会人头落地。
张相和英王殿下嗤之以鼻,虽以理相争,但他们心知肚明,来党不仅掌控了朝局,甚至连大苍皇室也掌握其中。只是不愿承认罢了。
英王面色肃然,提高了音量质问道:“来中丞,大朝会乃一年一度的百官盛世,彰显的是帝王威严,皇家体面。太皇太后垂帘听政是替圣上行天子之职,你,凭什么?”
来罗织淡淡瞥他一眼,冷笑道:“凭太皇太后信任来某,凭他将监管百官之职交到来某手上,来某就得肩负起朝前许多事物的责任。我想,陛下也一定也很愿意来某陪您一同举办大朝会接见各地官员和将领吧?”
小皇帝被吓得竹球脱手,滚了下去,后面的小官刚想捡起,却听“嘭”的一声,殿门大开。
“哪来儿的畜生,在此造次。”
众人循声望去,逆光刺眼,只见十几个千牛卫围着一位女子缓缓走进了大殿。长剑直指圈中女子,一身红衣似火,一头青丝只用一抹白色束住,容貌俊美如画,气势凛冽,一步一步走进朝堂,每一步都将那地毯灼出一个印子。
待日光消浅,沈渡看清她的容貌,惊呼出声,“六娘?!”
百官哪见过此等场面,三两抱着退到角落,生怕长剑不长眼,一个不小心把自己杀了。
来罗织看到“死而复活”的颜幸脸上颜色变幻很是精彩,但看到这么多千牛卫在,又有了底气,区区一个从六品女官能有什么本事。
“颜主事好大的口气,”来罗织冷哼一声,"这里是皇宫重地,岂能是你这种小官随意出入之地?千牛卫何在,擒拿反贼!"
千牛卫闻言,纷纷拔剑刺向颜幸。
“自不量力。”这四个字自她口中吐出,声音不大,但却如水似波,推荡开来。右手一动,千牛卫瞬间倒了一片,连人带剑跌出数丈,重重撞上殿门,血迹斑斑,一阵哀嚎。
这......这也太恐怖了!来罗织心里一惊,脸色微变。
“妖女!你要干什么?”
徐内司见状连忙将小皇帝抱走,沈渡则将百官护在身后。看到千牛卫竟然被人一招击败,心头骇然,脸色煞白。
她 到底是谁?
英王定了定神,试探开口,“你到底是谁?”
“天外天,颜幸神君。”
众人噤声,一时间大气不敢出。从前只在说书的口中听过神君,未曾想今日一见如此可怖。
“来罗织,辱我仙界,伤我仙君,本君今日便杀了这个畜生,以慰仙界。众人,可有异议?”
森冷的声音在众人耳边陡然响起,无人敢应,颜幸只当他们是默认了。
话音刚落,烈火自颜幸身边冲出,卷起五把长剑直冲来罗织刺去。刚想逃,颜幸再一挥手,只见他被钉在墙上,手脚腹部皆有一剑,鲜血自身后图腾缓缓流下,滴在地上。
一时间惊叫声此起彼伏,众臣看着那一身红衣,如魔鬼降世般的女子,一时间惊慌失措,全数瘫坐在地,面色煞白。
颜幸随手从袖中掏出一个南琅式样的发簪扔在地上。
来罗织咬牙,脸颊上的皮肤也有一处被烈焰灼烧,强撑道:“贱人,你竟敢 挖我母亲的坟墓!”
她料定来罗织听到有关母亲的事情就会发狂,根本不会细看发簪,所以在路边小摊上随便买了一个,死者为大的道理她自然懂。
如此行事,是为了箠露、金藏、异良人还有无数死于来党的冤魂,她就要激一激来罗织,让他尝尝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滋味。
“一个私生子,妄图以造神蛊惑人心,颠覆朝堂。你,死不足惜。”
“颜幸,疯妇!疯妇!我定要让你生不如死!”
死到临头还敢嘴硬。
“他日若是恶鬼索命,便上天外天,找我颜幸神君。”
话音落,颜幸转身,余光看向沈渡,心底泛起一股遏制不住的情绪,她连头也不回,衣袖一挥,身形消失不见。
随着一声惨叫,有胆大的抬头一看,来罗织仿佛被什么东西牵引着,皮肉生生划过利剑,腹部有一个血洞。
人是掉在地上,可那长剑钉着的双手双脚还在墙上。
“飞蛾扑火,死而复生,不入轮回,不死轮回。”
空气中蓦地来了这么一句,地上只剩一堆灰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