鸾儿左手轻轻拽掉蒙在眼上的布条,看到的就是师傅低着头,一根一根的将扎在手上的银针挑出来,边挑,还边用嘴轻轻的吹着。
感受着手掌上的气流,鸾儿身子有些僵
另一边,莫萦缓步来到自家夫君跟前伸手扶住他,只眼神有些许的不满
“这不是没时间了吗”
讪笑一声,有些不自在的解释着。
不论是被他用来当做暗器的针球,还是他动用了内力,都只是因为,他的时间不多了,不采取这种激进的法子,他不知道他还能留给青鸾多少东西。
没错,刚刚青鸾徒手接住的是他特制的,穿满了银针的针球。
司徒郎郎将所有的银针一一取下,原本白嫩的手心布满了红色的针孔,密密麻麻,看着就疼。
“师公!”
司徒郎郎不满意了,刚想发作,袖口却被轻轻扯了扯,低头一看,是青鸾
“是青鸾大意了。”
“本就是你大意了。所谓暗器,可是能由你随意接下的,记住这次教训,下不为例。”
“今天,就找到这吧,郎郎,带你徒弟下去上药吧。”
莫萦察觉到身侧之人气息不稳,结束了今天的练习。
回去的路上,青鸾一直心不在焉,不知道在想什么,任由司徒郎郎牵着她一步一步的走,连师傅和她说了什么都没听见。
司徒郎郎在前面说了半天,没得到回应,回头一看,小徒弟明显神游四海去了,曲起手指敲在她的发髻之上
“想什么呢,师傅和你说话都没听见。”
青鸾捂着被敲痛的地方,神情有些低落
“是鸾儿骄衿自满了。”
师祖公说的对,所谓暗器,飞花摘叶皆可伤人,不仅如此,江湖中各种各样的暗器比比皆是,喂了剧毒见血封喉的更是数不胜数,莽莽撞撞的将不知来历的暗器徒手接下,确实不妥。
师祖公这个教训,她记下了。
可司徒郎郎心中还是不爽
“我们鸾儿是最棒的,”
青鸾像看白痴一样看着自己的师傅
“我看起来像三岁吗?”
青·七岁·鸾
司徒郎郎一滞,这什么意思,我夸我徒弟还错了?
惩罚性的微微握紧了青鸾原本受伤的手
直到手上传来刺痛,青鸾才回过神来,略微有些不自在,轻轻挣扎一番,没想到师傅攥的更紧了。
“别动,一会又该疼了。”
司徒郎郎略微用了用力,警告。
大手牵着小手,缀在身后的影子,在夕阳中,越拉越长,渐渐融为一体。
春去秋来,风云聚散,转眼已是五载。
流年几度浮沉,一眨眼,顾青鸾就从那软软糯糯的小糯米团子,长成了一个亭亭玉立的芙蓉少女。
女孩虽长于山野,然一身清贵之气仿若浑然天成,行走山间,临风而立,轻灵曼妙,华姿蝉嫒,端得飘然出尘,只是那一眼,又带着谪仙般的孤高傲世、清旷远泊。
通身清冷的气息,无言的诉说着生人勿近之意。
哪怕亲近如师傅的司徒郎郎,也时常被冻伤。
从她嘴里吐出来的话,比她的气质更冷。
时光太瘦,指缝太宽,饶是孙真人尽了全力,该走的人,留不住。
青鸾永远忘不了那一日,天气闷热的要命,一丝风也没有,稠乎乎的空气好像凝住了一切生机,包括师祖公的生命。
莫萦坐在床边,看着相伴半生的枕边人,纵使她看的太开,此时此刻,也是红了眼眶。
“莫哭。”
唐飞鹰费力的抬起手轻抚着爱人的脸庞,莫萦伸手覆在了他的手掌之上,笑中带泪的摇摇头,什么都没说,只是贪婪的想多看两眼,再两眼。
“鸾儿,郎郎”
唐飞鹰轻唤
司徒郎郎带着青鸾轻轻上前几步,来到床前
“我走后,照顾好你师傅,我这一生,从未让她受过一丝委屈,你小子,也不可以。”
“师公,你放心,我会的。”
“我这一生,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们的师傅,只可惜,我唐飞鹰,宿命已尽……”
说到这,唐飞鹰眸子里闪过一丝不甘,骤起的情绪引起一阵咳嗽,很快,嘴角溢出一丝鲜血。
孙真人见状,连忙扎了几根金针下去,唐飞鹰这才慢慢缓了过来,
“罢了,再说其他已无其他意义。”
“你们都出去吧。我想和阿萦单独呆一会儿。”
青鸾不想走,倔强的抿唇站在原地,司徒郎郎拽了两下都没拽动。
“鸾儿!”
唐飞鹰瞪了她一眼,青鸾才不情不愿的被师傅拽了出去。
这五年,唐飞鹰不仅将全身绝学尽数传授给她,更是给了她从小缺失了的父爱。
来到房门外,青鸾不肯再走,背靠着房门,脊背挺的僵直,双拳紧紧的捏起,双目失神的盯着前方,脑中一片空白。
可是,该来的,总归会来,从不会因为你的恐惧而迟到半分,一声悲呼,青鸾脑海中一阵眩晕,身子晃了两晃差点摔倒,被司徒郎郎眼疾手快的扶住。
在师傅怀中站稳,青鸾双手微微颤抖,搭在房门上,迟迟不敢推开。
司徒郎郎也是浑身颤抖,红着眼眶,鼓起勇气,一把推开了房门,房内,莫萦趴在唐飞鹰的胸口,泣不成声。
青鸾伸手推开师傅,腿一软,直接跪倒在门口,膝行来到床前
“师祖公!!!”
一声悲鸣,犹如杜鹃泣血,响彻天际,两行泪,重重砸在地上,屋外,艳阳炽烈,可青鸾却如坠冰窖!
那个待她如父般的长辈,彻底离她而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