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错付一生

顾氏接旨后愣了好一会儿，顾不得此刻珠钗凌乱，面色苍白慌忙地去抓那明黄色的衣袖，慌乱地在那衣袖上翻找着什么，那帝王也只是漠然地任由着她翻找，边找边小声念叨着“怎么没有？怎么会没有呢？一定是这里，对，一定是这里。”边说着边加快寻找的身影，那帝王却是微微低下头开口道“顾氏，你当年缝补过的那件，早已让朕烧了。”良久，顾氏缓缓开口道“原来如此，哈哈哈……原来如此，原来我顾家，命该如此，哈哈哈……”那帝王甩开顾氏的手，冷冷开口“传朕口谕，德妃殷氏，恭谦守礼，今复其皇后之位，仍居紫琼殿。”说罢便让人带顾氏去泠月阁了，他又看了看一旁的惠妃，缓缓道“惠妃禁足两个月，罚抄女则女训。”

　　“是，妾领罚，这便告退。”徐锦瑟见了，心中略略宽慰，只是那惠妃走前却看了一眼徐锦瑟，让徐锦瑟委实摸不清头脑。徐锦瑟倒也没多想，便准备去煎药，谁知刚准备走，便被那明黄色的身影叫住，徐锦瑟赶紧跪下，只听那帝王的声音在自个儿的头顶说道“朕今日听李嬷嬷的意思，方才是徐家娘子去光旭殿报的信，徐家娘子可有甚么想要的恩赏？”那声音原本是如春风徐徐，可这声音的主人此刻的神情却带了分审视，似是在揣测，又好似是在猜疑，翠兰在一旁看着只心觉不好却不能出言阻止，是了，那是帝王，是那高坐于光旭殿的帝王，他有他的威仪，而那威仪独属于“天家”也代表了“天家”她又岂敢在这“天家”面前放肆。

　　徐锦瑟依旧将头埋的低低的，她也不敢说半句话，只得埋着头，听着那年轻的帝王的问话，徐锦瑟在脑子里想了想，她能要什么呢？她能要这帝王护着殷琼遥一辈子吗？显然，依这帝王的谋略，那道圣旨定然是早就写好了的，那琼姐姐又知道多少？今日会不会就是她配合着帝王演的……徐锦瑟不敢再想下去，她小心翼翼地抬起头，却也只敢平视着眼前的一片明黄色衣服，那上头绣着的龙纹还是如同几天前见到的一样精致而又气势磅礴，她小心翼翼地答“锦瑟不敢要求甚么恩赏，锦瑟去救皇后娘娘也是因为皇后娘娘在锦瑟儿时救过锦瑟，锦瑟想还娘娘的人情。”如此一番说辞，合情合理，却又不掺杂什么私情，若是从前的徐锦瑟，大抵是说不出的，可这几日她见到的也不过是冰山一角而已，确已让自个儿清醒至此。此时她还未察觉到，也许这段时间，在潜移默化中，她早已被卷入了这碧瓦红墙内的是是非非，不过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罢。

“哦？是嘛？那倒是难能可贵啊，你能为了同皇后的交情而出手相助，朕也不能不赏，否则今后这样的事情还有几人来做呢？”那帝王的话未曾有一句拖泥带水，说罢就离开了。他离开后，徐锦瑟才敢起来，回到厢房休息，此刻也已近黄昏了，而另一边的泠月阁内，那顾氏此刻早已褪去了那一身华服锦缎，华丽珠钗，此刻身着素衣墨发只绾着一支素钗倒也算得个美人，此刻她手上的寇丹倒是显得越发明艳了些，顾氏打开西侧的窗，那窗外的月格外皎洁，一如她还在深闺中，不谙世事时的心境，可如今竟是回不到那时的快乐了，顾氏自嘲的笑了笑 ，她还记得自个儿刚嫁入乾王府时，那时她不知何为乾王，只知道嫁的是自个儿的心上人，是个长得俊俏气宇轩昂的郎君，谁料如今却是这般下场。

　　她记得那年李亦穆迎娶她时同她阿爹的承诺，若是李亦穆将来登基为帝王，定然许她盛宠不衰，许她皇后之位，却未料想，终是错付一生。她站在窗边许久，连泠月阁内来了内侍监都不知晓，那内侍监喊了她几声她才反应过来。那内侍监只挥了挥手中的拂尘，后头的宫人便端着一盏酒壶和一只酒杯进来那内侍监见宫人进来便开了口“传陛下口谕，皇妃顾氏，侍宠生娇，谋害皇嗣，朕念与其多年情分，特赐御酒一壶，留其全尸，钦此。顾氏，请吧。”那内侍监说完便欲离去，顾氏却抓着那内侍监的衣袖不放，她含泪问道“陛下呢，陛下为何不来见我？我，我是他的音儿啊，他为何不来见我？为何不来见我？”顾氏的喊声在这凄清的眼里格外刺耳，那内侍监甩掉她的手，便离开了这泠月阁。

顾氏瘫坐着望着那酒壶良久，才缓缓起身，退了退，冷笑几声，随即拿着酒壶和酒杯踉跄着走到西边的窗前，笑了笑道“阿爹，是音儿不对，音儿当年不该不听你的，执意要嫁给李亦穆，音儿后悔了，后悔了！阿爹，阿娘，音儿不孝，不能为您二老送终了，还望阿爹阿娘此生平安，顺遂。”末了，她将那酒一饮而尽。直到泠月阁内再无一点动静，内侍监这才带着宫人进来将那具冰凉的人儿抬走，具人说顾氏走前是带着笑的，像是去了什么好去处一般。

　　光旭殿内，年轻的帝王坐在那高位上，指尖因常年弯弓射箭而磨起的厚茧在那精雕细琢的龙椅上轻细的抚摸着。“尸体送去顾相家了？顾相怎么说的？”那帝王漫不经心的问着底下跪着不敢抬头的宫人问着话，若是仔细看去，那宫人的身体还在微微的发抖。“回，回陛下，送，送去了，顾相，顾相什么也，也没说。”那宫人因为害怕，结巴着回道。“哦？是吗，那这顾相还真沉得住气啊，呵呵，也是啊，这顾相……”李亦穆突然转过身目光凌厉地看着那宫人，随即，换了副神色，挥了挥手让那宫人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