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宝仪在宫中不怎么得帝王待见,因此那些朝臣也不曾出言弹劾,只是在宫中的日子一向清苦,但是对于李宝仪而言也不免是一个好去处了,一人进宫,再不必待字闺中,更不必于王府中与那些姨娘置气。刘贤妃性子和顺,虽喜热闹,却也不过是因为那宫墙凄清,无人作陪,因此时长去那些人多的热闹地方罢了,林淑妃却不多言一句,只是赔笑,众人闲聊之际,徐锦瑟也只在一旁看着,她清楚,那帝王左右不过喜欢她的舞,不过是因为那舞是殷琼遥教她学会的。
“徐妹妹?徐妹妹?”刘贤妃瞧着徐锦瑟神情有些不对,故而喊了几声,徐锦瑟这才从沉思中回过神来,刘贤妃见徐锦瑟回过神,这才开口“徐妹妹,如今这紫琼殿只你一人,若你觉得一人住在此处寂寞,不如搬到我那儿去,我与你同住,也好有个照应不是?”徐锦瑟见刘贤妃问起,只是看了看那树梅花,那梅花如今开得正好,却也需人悉心照料,只是……若是离了人,可还能开得出如此好看的花吗?沉思片刻,徐锦瑟回过头,灿然一笑道“那便在此谢过贤妃姐姐了,我过几日便收拾收拾,与贤妃姐姐同住。”刘贤妃只瞧着徐锦瑟点了点头,正巧此刻那传旨宫人来此,刘贤妃与林淑妃便带着众人离开了紫琼殿。
那传旨宫人进到那紫琼殿内,只见紫琼殿内众人皆跪于地上,乌泱泱的都是后脑勺,只听那宫人高声道“今亦德皇后病逝,朕深感遗憾,又感亦德皇后最喜紫琼殿的梅花,朕恐梅花无人照料,故此册封徐婕妤为淑容,自今日起为紫琼殿主位,钦此。”徐锦瑟只是跪下接旨,那宫人走后,徐锦瑟便在殿内弹着筝,只是那筝依旧不如殷琼遥所弹奏的那般,如流水潺潺般清澈,又似山峰之巅那般气势磅礴,刚柔并济。徐锦瑟所弹功力,不过殷琼遥五成而已,却不得真传。
正弹至一半,那帝王这才珊珊来迟,徐锦瑟听人说那帝王来了,手中的筝骤然停下,方才停下筝,那帝王便进了殿里,徐锦瑟跪下请安时正巧瞧见那帝王手中的酒,膝盖还未碰到地,那帝王的明黄色袖子便伸了过来阻止,徐锦瑟见那帝王阻止,便顺着他站起身来,徐锦瑟正欲说些什么,那帝王便开了口“朕今日带了了卿和萱卿舞的曲谱来,正好与你合奏,不知你可愿再弹一曲?”那了卿正是上徐锦瑟翩然起舞时,李亦穆所吹奏的萧,而那萱卿舞正是先皇后殷琼遥所作之曲。殷琼遥生前更是琴棋书画皆为大盛女子皆无人可比之翘楚,至于那萱卿舞,更是取自殷琼遥的那把古琴——悦萱而来。
据说那古琴和萧有段极为感人的故事,那故事讲述的是一位少年将军,和一位王公贵女之间的故事,相传那将军原是富贵人家的贵公子,原本是不需要做任何事情便能继承万贯家财,十七岁之前,那双手甚至连弓箭都未曾握过,更何况双手布满茧子了,可偏偏十七岁那年那将军家却横生变故,一夜之间那万贯家财皆成了还债的银两和黄金,甚至那与座皇宫之内的宫殿一般大的家宅,至于仆从之类,也拿去抵押了债,便是那几百家仆也只得解散的份,至于这突如其来的债务,据说是那将军的父亲生性好赌,这才使得那府邸一夜之间成为抵债之物,却是谁也没想到第二日,那将军的父亲便因为受不了此等散尽家财的打击,悬梁自尽了,那将军四处寻人借钱,好做个棺材掩埋自己父亲的尸骨,只是以往那些个笑脸相迎的亲戚,皆是闭门不出,那将军在那些个亲戚家门前磕了许多头,哀求他们,那头早已磕的可以见到骨头了,却仍是不肯停下。
可那些亲戚也还是不曾出门,那将军见没办法了,便打算卖身葬父,他寻了个有些甘草的地方,找了些干净的,一点一点铺好,再将自个儿父亲吃力地拖上去,即使自个儿的手早已被那些干草划出了许多细细小小的口子也丝毫不在意,他此刻只想让自个儿的父亲死后躺得舒服些,第二日,他便拖着自个儿疲惫的身体,来到集市上,找了处显眼的地方,跪在那里,不知过了多久,下起了雨,街上那些摆摊的老板早已打烊归家,可那少年依旧跪在雨里,那少年眼神空洞,只是呆呆地仰起头,看着天,任由那雨一滴接着一滴地打在自个儿的脸上,他大概在想,若不是父亲,自个大抵不会是这样的吧,又或许是在想,他那早逝的娘亲,何等悲凉,那少年此刻是迷茫的,如同今日的大雨朦朦胧胧地,直叫人看不清前路,直到他眼前出现了一把清晰可见的油纸伞,那伞面上是梅花,红梅,一株傲然挺立的红梅。谁知刚刚瞧清楚那伞面,他便支撑不住倒在了地上。
再次醒来,他只瞧见眼前的是个简朴异常的横梁,他此刻只觉口渴,便转过头瞧见那那一方小桌上有一只茶壶和一只茶盏,只是不知那茶壶里头是不是有水,正欲下床,便觉无力支撑,倒在地上时发出的声响惊动了屋外的女使,那女使却是急急忙忙地跑开了,那女使走后不久,屋外便再次响起有人走来的脚步声,只是这次推开门后,先进来的却是位两弯柳叶眉微微蹙着,杏眼中隐隐有些担忧之色,那姑娘的衣裙虽有些简素,却遮不住那恰到好处的美,头上发髻也只是简单的环髻之中簪着一支朴素的银簪,银簪上也只是镶嵌了几颗珍珠,虽是比那女使穿的好些,但也难掩盖那女子周身的药草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