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一往无前 终会抵达
大雪纷飞,正值年日。
小六在与众人喝酒时,心中有事,经常走神。
徽音坐她身边,悄声问,“小六,你怎么了?”
小六故作微笑,“没事,我不过是想着年后药铺该进哪些药材了?”
徽音看他有所隐瞒,也不好多问,拎着酒瓶子回到院中桃花树上继续坐着饮酒,秀手一扬,片片桃花自成结界落徽音头顶上方遮住了绵绵风雪。
屋内,小六正埋头沉思是否要去找玱玹哥哥喝酒,自那日相争过后,小六就去主动找了玱玹解释,表明自己一定会帮他解蛊,只是这蛊她一直召不回来,可愁死他了。
正想着,就听到门口有动静,仰头一瞧,“涂山公子,大驾光临,有何贵干啊。”
涂山璟拱手一礼,“六哥,我来找徽音,有事详谈。”
小六扭头示意,“喏,在后院桃花树上喝酒呢?”说着起身朝着老木随口道,“老木,我出去走走消消食。”小六穿着蓑衣朝着酒铺方向而去。
涂山璟走到桃花树下,轻轻柔柔的叫着,“阿音。”
徽音偏头,“欸,这时候你怎么来了?”
“我是想告诉你,那酒铺的轩老板是西炎王孙玱玹,你们以后可得小心。”
“嗯,我知道了。”
“你知道了?”
“对啊,小六昨日就猜出那玱玹是谁了,你放心吧,我们自不会主动去招惹他的。”
“嗯,好。”
徽音坐起朝他伸手,“上来吗?”
涂山璟没有丝毫犹豫,飞身而起,坐在徽音身畔。
徽音浅笑,“我这桃花是不是很好看,也很好闻。”
“嗯,很好。”涂山璟偏头十分认真地注视着徽音。
“这桃花是我从家乡移植来的,为了种它可是耗费了我许多功夫。”
“你家乡是?”
徽音听此,眼中透露出些许怀念,“南诏。”
涂山璟有些诧异,“南诏,可是极西南之地的南诏。”
“是啊!那是个很美的地方,也是个很有人情味的地方。”
“那你为何远离了故土,来到如此遥远的地方。”
徽音不知想到了什么,轻笑出声,“大概是不想承担一些承担不了的责任,所以我就偷跑出来啦!”偏头瞧向涂山璟,眼睛有些湿润。
“阿音,若是你想说,我听。”
徽音摇摇头,“我只是有些累了。”说着,便靠在了涂山璟肩上闭上了眼睛,“十七,今晚你就做回十七吧!陪我待会儿。”
“嗯,好,我在。”涂山璟右手温柔的轻揽徽音的肩膀,悠悠看向飘飘而下的飞雪。
小六念及玱玹很快就要离开清水镇,便提着灯去找玱玹喝几杯,两人坐在暖榻上,摆了五六碟小菜,点了红泥小火炉,雪花、梅花尽收眼底,颇有一番情趣。小六一杯接着一杯酒下肚,不知不觉昏睡过去,玱玹想要借此下手,迟疑片刻又放弃。
自那日饮酒之事后,小六便经常去找玱玹喝酒聊天。徽音明白他心里的苦楚,这傻丫头在做最后的告别呢。
这一日,小六照旧去了玱玹酒谱与其喝酒对弈,徽音亦是被拉着一同前去,那涂山璟就像跟屁虫一样紧跟着徽音。
酒谱内,小六的棋奇臭,经常悔棋,扰的玱玹十分头疼。
玱玹扶额,“六哥,你这棋艺真是...快,让青丘公子与我下一盘。”
小六瞪着眼睛,“哼。”
涂山璟没动,看着徽音,徽音觉得有些好笑,“看我干嘛,你想下就下呗!”
“你让我下,我就下;你不让我下,我就不下。”
徽音失笑出声,“那你就下吧。小六,过来,陪我聊聊天。”
小六心不甘情不愿地起身,瞪了眼十七,愤愤坐在徽音身边,又一把拉住徽音手臂靠在其身上,示威似的。涂山璟也只是轻笑出声,继而认真的与玱玹对弈。
涂山璟神情认真,若有所思的瞧着棋局,下棋时出奇制胜、无往不利。徽音忍不住想这家伙没有遭受这一切时,该是怎么样的一个翩翩世公子,心中有丘壑,眉目作山河。徽音止不住的叹息,小六听到突然出声,“姑姑,你是不是也觉得无聊。轩老板、青丘公子,走,我们一起去石头妖处听书吧,听说他又有新故事了。”
玱玹无奈,“六哥,我和青丘公子正下到关键处呢?”
小六十分无赖,“哎呀,轩,这棋哪日不可以下,听新故事最要紧。况且,涂山璟,我姑姑想去听故事,你不去吗?”
涂山璟二话没说就起身,“去。”
徽音满脑子问号,对着小六指了指自己,“我?啥时候要去了。”
小六赶紧拉起徽音推着其往外走,“姑姑,你说了就是说了,走走走,别错过热闹了。”
二人走在前往的路上,三人出了铺子,沿着街道边说边走,忽然看到一辆华贵的马车缓缓驶过,帘子上绣着金色弓箭,特有的防风氏族徽,想来便是涂山二少主未过门的夫人。
小六不屑出声,“呦,这不是涂山公子的未婚妻嘛?涂山公子还在这干嘛,还不去见你未婚妻去?”
涂山璟没有出声,情绪低沉。
徽音瞧见那刺眼的标识族徽,心中那颗刺又在隐隐作痛,假装一笑,“走吧,我们去听新书去。”
徽音略过涂山璟,决绝离开。
涂山璟在身后欲言又止,小六经过他时,撞了他一下也跟着走了。
恰巧此时,石先生提及防风氏便是滔滔不绝,尤其防风意映更是痴情女子,留在青丘侍奉公婆等待涂山璟多年,相信不用多久就能再添一桩伉俪情深的佳话。徽音听到此事,手下不禁用力,一下子捏碎了手中的杯子,手不小心被划破了几个口子,“嘶~”
小六连忙拉过,“姑姑,没事吧,我们回回春堂包扎。”
徽音摇头,“没事,不过小伤,我自己能弄好的。”朝着轩说道,“轩老板,我身体有些不适,先走了。小六,你就和轩老板多聊会儿,我先回去。”
小六眼神隐隐担忧,心疼不已。轩老板嗑着瓜子,若有所思,打听着涂山璟为何来清水镇。
俞老板府邸,防风意映亲自来见涂山璟,旁敲侧击试探他的情况,显然涂山璟不愿多谈,想早点结束与她的谈话。然而防风意映来清水镇并非只是为了涂山璟,还有一件事情尚未完成,她带来一支专门打造的弓箭,暗中联系相柳商定刺杀计划。
当晚,小六被相柳带出去,坐在毛球身上翱翔天际,相柳突然抱住小六跃入海中。与此同时,数十黑衣人现身酒铺,小六的溺水窒息让玱玹无法全神贯注应敌,最终被防风意映一箭射穿胸膛。
次日早间,小六正睡得舒服,就被人吵醒,起身刚要骂,就见阿念推门而入,一番叙述过后才知道玱玹中箭流血不止。小六急的衣服还没穿好就奔往酒谱。
小六仔细察看了玱玹伤口和箭矢,蹙眉道,“这血怎么一直流啊。”小六用手指蘸了血放在口中尝了下,“这怎么有股药的味道。啊,我知道了,箭矢里面包了层冰晶,加之某种特殊的药物,冰晶融化后,这东西散在你伤口四周,导致你的伤口无法愈合,血流不止。”
小六又接着道,“我虽然不知道什么药物导致伤口不能凝结,我也不知道解药是什么,但是我知道蕴含了太阳神力的汤谷水至纯至净,万物不生,所有的东西用汤谷水洗涤之后都能洗掉。”
玱玹脸色苍白,有气无力的开口,“汤谷水远在万里之外,只怕我还没到,血就流干了。”
“我有一个办法,把冰晶放在你伤口之中,用冰晶的极寒之气,使你的血液凝固,血流变缓。不过这个冰晶是千万年寒冰孕育出来的,你会非常的冷。”
“冷倒无妨,就是这冰晶去哪里寻。”
小六坚定开口,“我有办法,轩哥,你等等我,我去去就回。”小六刚要起身离开,玱玹就开口说道不一定能要得回来,在家族利益面前,私交不值一提。
小六笑笑,“轩哥,你放心吧,我有法子定能要来。”
回春堂,徽音靠在院子躺椅上与周公约会。小六急忙奔到徽音面前,大力摇了摇,“姑姑,姑姑,快,帮我个忙,帮我去找涂山璟要几串冰晶风铃。”
徽音有些迷茫,疑问道,“啊?咋了?你要风铃作甚?”
小六上气不接下气的,急急开口,“轩哥出事了,血止不住,我需要冰晶为其止血。姑姑,来不及了,你快去帮我要吧。”
徽音虽然听得一脸懵,没反应过来,但还是点点头,带着小六前往涂山璟住处。
小六急的在宴客厅到处晃悠,这时,传来脚步声,两人以为是涂山璟,却不想竟是防风意映。
一身红衣的防风意映款款走来,朝着徽音和小六屈膝一礼,“听璟提过,当年徽音姑娘和六医师的救命之恩,意映在此,谢过徽音姑娘和六医师。”
徽音没说话,小六作势扶起对方,“防风小姐请起,不知道青丘公子,人现在在哪里。”
防风小姐脸上笑容满满,无比端庄,“已经让下人去通报了,我是刚好在前厅处理事务,提前一步知道,生怕怠慢了贵客,就立刻赶了过来。”
徽音此时才开口,“防风小姐真的不必多礼,我家小六和青丘公子熟得很,我们直接去找他就行了。”
防风意映眼底划过一丝难言的意味,探究的看了眼徽音,转而正色右手抬起示意二人跟她走。徽音和小六跟着身后,小六边走边想,‘这防风小姐看似柔弱善良,一副风都吹得倒的模样,那么恶毒的一箭真的会是她射的,她为什么要杀玱玹哥哥,不知道涂山璟知不知道。’
后堂,徽音正与小六等着涂山璟,小六觉得尴尬,努力找话题调节气氛。
徽音扭头看向门外,涂山璟正疾步前来,瞥见徽音时,眼中的笑意更是快溢出来了。
防风意映适时开口,“璟,六医师和徽音姑娘找你,我想着不是外人就带过来了。”
涂山璟面无表情回话,“我和徽音姑娘、小六有事要商议,烦请小姐回避。”
防风意映:“啊,好,我去准备饭菜,都是你爱吃的。”此时,涂山璟瞧了眼徽音,防风意映行礼离开,小六、徽音拱手相送,“麻烦了。”
涂山璟唇角弯起,“阿音,你找我可是有事?”
徽音没什表情的说道,“我家小六喜欢你之前檐下的冰晶风铃,不知可否给我们几串。”
涂山璟没有丝毫犹豫的答应,“好。”朝外喊道,“静夜。”这时,身穿黄衣的静夜上前行礼。
“静夜,去拿两串冰晶风铃给六医师。”
静夜听话照做,不一会儿的功夫就拿来一个盒子。
徽音拱手道,“那就多谢青丘公子了,我和小六先告辞了。”
二人正要走,徽音就被涂山璟拉住,小六瞧着涂山璟有话要与姑姑单独谈的样子,又想着玱玹哥哥还有急事,“姑姑,我先走了,那个,我瞧青丘公子似乎有话与你说,我先行一步。”
徽音知道他急着给玱玹治疗,点点头。小六走了后,房间只剩一片寂静。
徽音抱手,面无表情,“青丘公子,可是有事,有话直说无妨。”
涂山璟有些伤感,“阿音,叫我十七,我依旧是回春堂的十七。我,我希望你不要生我的气,我一定会想法子解除婚约的。”
徽音放下手,定定的看着涂山璟,“涂山璟,我现在真的是很矛盾。我之前答应你,等你十年,等你解除婚约,可是当我了解了、打听你们涂山家、防风家的种种,我总觉得你解除婚约这条路遥遥无期。防风小姐照顾你奶奶那么多年,深得你奶奶爱护,你想解除婚约就必须得你奶奶同意,你奶奶这关你能过吗?你涂山家的声誉、利益能两全吗?所以,涂山璟,你不可能为我放弃涂山家,放弃你奶奶。涂山璟,人,生来不是只有爱情,你有你的责任要担,我亦有我的骄傲,我不想和还有婚约的你纠缠,那样对防风小姐、对我都不公平。”
徽音说完转身就走,独留涂山璟一人呆滞在原地。
回春堂
串子悄声在老木耳边嘀咕,指了指徽音和小六,“他两这是怎么了,一个比一个无精打采的。”
老木顺手敲了下串子的头,“干活去,别又偷懒,先关心关心你自己吧!如今,甜儿的医术都比你强了。”
串子嘿嘿傻笑,“甜儿是我媳妇,她强不就是我强嘛!”
“滚滚滚,快去帮忙。”老木踢了脚串子的屁股,串子灰溜溜的赶忙出去了。
“哎...”徽音懒懒的躺在椅子上,满脸委顿。
紧接着,她身边的小六亦是如此,“哎...”
两人偏头互相对视,齐齐出声,“哎...”
徽音说,“小六子,轩老板走了?”
小六转头看向天空,“是啊,走了,不会再回来了。”
“你为何不与他相认?”
“相认又有什么用呢?过去的都过去了,我现在只想在清水镇给老木养老,看着串子、麻子生儿育女,安享此生,还有与姑姑你平稳度日。”
“你啊!真是个傻丫头。”
小六兀的站起,“姑姑,我出去西河边逛逛,闷得慌!”
说完就蹬蹬蹬的走了,独留徽音在风中凌乱,‘额,闷?这室外,闷?’
小六蹲在河边萎靡的丢着石头,相柳悄无声息的出现在其身后。
小六看见来人,吓了一跳。小六也是深思之后才明白相柳那晚利用她伤害玱玹哥哥,对相柳更是害怕了几分。相柳因小六破除两次死局,对她刮目相看,继而道出破蛊之法,便是将蛊虫引入另一个人身上。
相柳在相处中已对小六生了情,愿意以身引蛊,前提是要让玟小六答应自己一个条件。小六自然是高兴不已,强调只要不杀玱玹和涂山璟,任何条件都会答应,并且立下誓言,若有违背约定,凡她所喜都将成痛,凡她所乐都将成苦。
相柳带着小六从海中来到了五神山附近海域,两人在大蚌壳上相对而坐,不出几息的功夫便解了蛊,将玱玹身上的蛊引到了相柳身上。另一边的玱玹吐了血,解了蛊,他并不知道的是他与小六的缘真的是自此而逝了。
玱玹在经过汤谷水的治疗后,伤势已好。在拜见皓翎王时,向皓翎王讲述自己在清水镇的遭遇,皓翎王对玟小六的身份充满好奇,吩咐玱玹立刻将他带来皓翎国,认为此人应是故人之子。
依旧平静的一日,徽音自那日与涂山璟说了心事后,这心就像被堵住一样,整日闷闷不乐。小六眼瞅着姑姑这样子,心疼却也无法,有些事,只能她自己慢慢想通了。
小六来到院中桃树下,仰着头对徽音说道,“姑姑,我们走吧,离开清水镇。”
徽音有些惊诧,轻身跃下,“离开?为何离开?离开了又要去哪?”
“姑姑,我猜测没多久,玱玹哥哥就回来找我将我带回皓翎国。”
“你怎么确定他会回来?”
小六苦笑道,“姑姑,我爹爹可是睿智之人,玱玹哥哥在清水镇的日子,他必定会过问,一问他必定就会有所猜测、怀疑,所以,我们不得不走。”
徽音思绪飘远,良久才道,“那就走吧。不过,我们要与老木他们道别吗?”
小六摇摇头,“我已经和桑甜儿说过了,我怕舍不得,所以没敢和老木、串子、麻子他们说。”
“嗯,好,那就走吧,正好,我能放下。”
两人正收拾行囊,支使开老木等人就要离开。不巧的是,正好遇到了前来的玱玹。
玱玹严肃的开口道,“二位这是要去哪啊?”
小六讨好一笑,“呦,这不是轩哥嘛?怎么回来了?”
“我师父皓翎王要见你,跟我走。”
“什么?你师父要见我?轩哥,我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小医师,见我作甚,我若是见了皓翎王,怕是污了他的慧眼,还是,还是不去了。”小六脸上虽然满脸讪笑,但徽音知道小六心中定是五味杂陈,忧愁满满。
玱玹摇头,“不行,你们必得和我去见我师父皓翎王,不容拒绝,帝王之诏,不得反抗。”
徽音有些惆怅,她如今灵力有限,还未完全恢复,若是硬拼...“轩老板,不,应当叫您玱玹殿下,小六不会跟你们走。”
玱玹冷哼,“这怕是容不得你们拒绝,来人,给我把他们押走!”玱玹手下人听令即动,徽音利落抽出腰上软剑,手中剑影无形,一道道绯红色剑气势如破竹,剑法快如闪电,剑尖划过皮肉的声音响起,空气中尽是血腥味浓重不堪,久久未散,冲上去的众人被徽音一一挑翻,无所遁形。
这时,玱玹大喝道,“布阵!”那些手下人纷纷快速站起,手腕一翻,灵力蓄势而出,不一会儿的功夫,徽音头上已经聚齐一个地煞天雷阵,同时引发了地煞和天雷,形成了强大的攻击结界。徽音咬唇,连忙放下手中剑,念起法诀,绯红色的光芒从指尖流出越聚越多,口念道,“煌煌天威,雷霆万出!”只见徽音左手呈兰花状横在胸前,右手掌心伸出向上,隐隐雷击与阵法雷击相冲。
“嘭!”
空气中传来一阵破空之声,只见玱玹手下人纷纷后退一步,又重新发力,手臂下压,雷电阵势更是凶猛了几分。
徽音亦是暗暗发力,忽的徽音心口一痛,‘糟了,灵力快枯竭了。’徽音不敢懈怠,双掌齐齐向上抵挡,灵力倾泄而出,嘴边血迹亦是缓缓流出,划过下巴,一点一滴的落在了白色褶裙上,红的鲜艳。
双拳难敌四手,徽音灵力枯竭,已是强弩之末,小六在一旁看的心焦,阵法他闯了半天亦是闯不进去,自己反倒是被雷阵反伤倒地。小六急吼道,“玱玹殿下,我跟你走,放了我姑姑。”
玱玹不以为意,“哼,晚了。刚刚给过你们机会,你们不珍惜。”
说话间,雷霆之击又是烈了几分,徽音抵挡不住,猝不及防间跪倒在地,哇的吐了口血,倒趴在地上。徽音灵力忽撤,头顶上的阵法雷击作势就下。
小六声嘶力竭,哭喊道,“不!姑姑,躲开!”小六刚爬起冲过去,一道白色灵力就从他身边快速略过,将那道闪电打散。
“阿音!”涂山璟以疾驰之姿奔到徽音身旁,抱起徽音。
涂山璟脸色骤变,忧惧万分,“阿音,对不起,我又没有护好你。”涂山璟抬手向徽音输送灵力。
玱玹此时冷冷开口,“玟小六,这下你们该和我走了吧!”
小六抹了抹眼泪,毅然决然道,“我跟你走。”
玱玹低眉沉思,许久才说,“行,可以。”
涂山璟亦是说道,“我也去。”
“青丘公子,你可去不成,我说了只带玟小六和他姑姑。”
涂山璟满脸固执,死死盯着玱玹,“我是叶十七!若是不让我去,我也可以是涂山璟,举涂山之力阻止你。”
玱玹讥笑,“好,你要去便随你。”
昏昏沉沉间,徽音咳嗽出声,面庞苍白,全身无力,气若游丝,“小六,你,你若是不想去,就不,不去。”
小六着急道,“姑姑,你别说话了,和他去就去,等我去给你熬副汤药。”小六利落站起,冲向药铺,没有搭理欲言又止的玱玹,玱玹身边的侍卫均亦刚想上前阻拦,就被玱玹抬手阻挡。
徽音抬眼看着涂山璟,声音有些嘶哑,“你怎么来了?”
涂山璟满眼忧急,“我本来给你送吃的,没想到看见这一幕,阿音,你现在别说话,好好休息。”
徽音摇摇头,“你别再给我输送灵力了,没用的,我的灵力特殊,与你们不一样,吸收不了。”
“但是你会好受点。”涂山璟依旧固执,没停手。这时,小六也抬着药前来,“姑姑,快喝了它。”
徽音知道此时不是矫情的时候,张嘴喝下,只是苦的她差点犯恶心,涂山璟拿出蜜饯凑在徽音嘴边,徽音冲他一笑,一口吃下。
玱玹很没自知之明的说话,“走吧!出发去皓翎。”
涂山璟闻言抱起徽音,跟着小六上了囚车,玱玹害怕他们逃走,又派了众多士兵看守。
龙骨狱外
小六看着关押他们的地方,开口道,“看来我让殿下很生气啊,这龙骨狱,可不是谁都有资格进的。”
玱玹说,“说不定你要在这住一辈子。”
小六嘲讽低笑,侍卫们押着小六以及抱着徽音的涂山璟进了牢笼。
龙骨狱内有些阴暗潮湿,徽音微微仰起的脸庞依旧苍白,望着近在咫尺的涂山璟,“涂山璟,放我下来吧,我没事了。”
“不行,你身体虚弱,灵力还未恢复,而且,阿音我如今是叶十七,我也不想再做涂山璟了。”涂山璟制止道。
小六反驳,“男女授受不亲,我姑姑我来照顾。”小六刚要抱过徽音,就被涂山璟抬手挡住,“你亦是男子,况且我有灵力,能为阿音舒缓疼痛。”
“你!哼!”小六气的挪的离二人远远的。
徽音一直想说话,可又没力气。不巧,徽音因灵力骤然消逝,身子受不住如此折腾,柔弱的身躯不住颤抖,衣衫上血迹斑斑,气息奄奄地半阖着眸,“十七,我有些冷。”
涂山璟此时才发觉徽音怎么突然体温这么低,将徽音拢紧在怀里,“阿音,靠紧我会舒服点。”徽音感受着涂山璟炙热的体温,整个人像小鸟般蜷缩在涂山璟怀里,不一会儿的功夫,徽音就眯着眼睡了过去,涂山璟紧盯着徽音,不敢懈怠。
睡着的徽音并不知道相柳曾来过想救小六,小六因为担心相柳受伤,姑姑和涂山璟他也不能不管。
醒来时,已经身处玱玹的住处,也被侍女们换了身青衣。
徽音看着四周的环境,疑问道,“这是哪?”
涂山璟坐在床畔,温柔回答,“这是玱玹殿下的住处。”
徽音没发现小六,急问道,“小六呢?他怎么不在?”
“他被皓翎王传召过去了,我不放心你,六哥也不放心,所以让我在这守着你。”
徽音敛眉思索,半久才说,“好,我知道了。”又手撑床坐起,涂山璟连忙搀扶。徽音抬眸看向涂山璟,“十七,你看你眼下的乌青,怕是一夜未睡吧!快回去歇息吧。”
“不,我要陪着你。”
“你,真是...”话未完,就听见小六喊道,“姑姑,姑姑...”小六从门外跑来,一下子蹦到徽音床边,“姑姑,我听说你醒来了,赶紧就跑来了,姑姑,你好点没有。”
徽音抿嘴笑道,摸摸小六的头,“好多了,别担心我,你呢?”
“我已经好了,只是姑姑下次你别再这么拼命了,伤了自己,我会难受。”小六低着头,皱着眉。
“好啦,是姑姑不好,说好了要护住你,不让你做不想做的事,姑姑食言了,愧对你阿娘。”
小六翘首,“不,姑姑,这不是你的错,从小到大,你护我爱我,已经对我很好了,我娘的恩情,你也早已还完了。”
徽音十分怜爱的瞅着小六,想了想还是问出了口,“你与他们相认了?”
小六点点头,“嗯,是的。不过,我还没想好要不要回去做皓翎的大王姬。”
“你想做就做,不想做就不做。”
“我就知道,姑姑对我最好了。”小六一下子扑进徽音怀中,蹭来蹭去的撒娇,看的一旁的涂山璟有些吃味,他知道玟小六是女子,可是他现在是一副男子模样,这样子,真是...小六望向涂山璟微变的脸色,示威般的朝他吐了吐舌头,似乎在说‘这是我的姑姑,不是你的。’二人的无声对峙,徽看在眼里甚觉好玩。
这一日,徽音修养的也差不多了,可以下床走走。涂山璟陪着徽音在花园中散步,不料徽音心口一慌,拿出怀中玉珏一看,一直在发光,对着涂山璟说道,“糟了,小六出事了。”右手掐诀,释放出灵蝶寻着小六的气息前往,灵蝶在一座名为清漪园处停下,又听见屋内传来的哭喊声,门外侍卫阻拦,徽音挥袖打翻几人,冲了进去。
便瞧见小六拉着一个绿衣女子的衣衫,嘴里塞着鞋子,徽音见状,施法就将几名押着小六的侍女们掀翻倒地。徽音一把拿开鞋子,砸在了阿念的脚边。
徽音按住小六的肩膀,大声道,“小夭、小夭!她不是你娘,她只是长得像而已,她不是!小夭、小夭!!!”
小夭眼中尽是哀伤,满眸猩红,撕心裂肺的哭吼道,“姑姑,她是我阿娘,阿娘,你为什么不要我了,为什么抛下我,我会乖乖的,我以后一定会乖乖的,娘、娘!!!”小夭哭诉间,皓翎王、玱玹也已经来到屋内。
徽音紧紧抱住小夭,强压住哭声,喉咙哽的生疼,“小夭,她不是你阿娘,不是!小夭,你别怕,你还有姑姑呢,姑姑在陪着你呢?啊!小夭,不怕不怕,姑姑在,姑姑在。”话音刚落,眼泪亦是如决堤般倾盆而下。
小夭发丝凌乱,长长的睫毛上挂满了泪珠,泪眼涟涟,小夭哭累了,趴在徽音肩上无声抽噎,徽音像哄小孩子一样轻拍小夭的背。
徽音其实早就发觉有人来了,懒得搭理他们,小夭当年经历的一切,他们也有错。
徽音在小夭耳边轻声说道,“小夭,皓翎王和玱玹殿下来了。”
小夭抹抹眼泪,离开徽音的怀抱,有些忐忒的起身面向皓翎王。皓翎王望向小夭红肿的双手,招来御医为小夭看伤,还好只是皮外伤,没伤到筋骨。
玱玹蹲下看向小夭,“小夭,我是玱玹哥哥。”
小夭又是划过几滴眼泪,“玱玹,哥哥。”
“嗯,我是你的玱玹哥哥。”玱玹说完,拉起坐着的小夭走向皓翎王。
皓翎王眼睛微红,有些泪意,“你故意激怒阿念重责你,不就是想看我的反应吗?我来了,你怎么不说话。”
小夭踌躇跪下,朝着皓翎王磕头,十分真挚,皓翎王慢慢扶起小夭,“这三百年来,我一直在想找到你后,要和你说的话。刚开始,是想讲故事哄你开心,后来是想该如何开导你,再后来是想听你说话,想知道你变成了什么样子,再到后来,我老是想起你小时候,一声声的唤爹爹...”皓翎王低声诉说着,在手中变戏法,幻出小鸟、小老虎...
小夭见此,带着哭腔道,“他们说,他们说,你不要我了,你为什么不去接我。”
皓翎王一番解释,让小夭破防,一下子抱住皓翎王喊着,“爹爹,爹爹...”
皓翎王擦了眼泪,“好啦,久哭伤身,不哭了。”又转身看向徽音,“你就是一直护着小夭的那位姑娘吧!”
徽音点点头,“是。”
“多谢你,照顾我家小夭,若不是有你的救治爱护,小夭恐怕还要受好多年的苦楚。”
徽音屈膝一礼,“陛下不必客气,小夭是我的亲人,救她是我本就该做的,谈何谢不谢的,也是有了小夭的陪伴,我才不至于孤独过活。”
皓翎王眼底划过一丝深意,“那就更该感谢姑娘,不过,我觉得姑娘甚是眼熟,姑娘,曾经可是去过南诏?”
徽音有些诧异,没想到他竟还记得她,“陛下好记性,我就是南诏人。”
皓翎王慈爱的注视着徽音,“一切皆是缘法,当年小夭的娘救了你,后来你又救了小夭,果真是善念得善报。”
“陛下,救命之恩自当涌泉相报,若没有小夭的娘,我早就死了。”
皓翎王继续说,“当年见你时,你还是稚童,如今已是大姑娘了,若是小夭的娘、你娘还在,那该有多好。”
徽音想起当年,不禁苦笑,当年系统给她找了这副濒临死亡的身体时,还很是苦恼过一阵呢,当初为了练武,她可是吃了好大一番苦头。
小夭此时,拉了拉皓翎王的衣袖,“爹爹,你曾经和我阿娘见过姑姑?”
皓翎王偏头瞧向小夭,“当年我和你阿娘去过南诏游历,当时你姑姑险些被一只千年大狐妖给吃了,被你阿娘所救。”
“哦,原是这样,你们还认识姑姑的阿娘?”
“嗯。你姑姑其实是女娲娘娘的后裔,亦是南诏国圣女,南诏国王唯一的子女。”
小夭瞬间睁大了眼睛,十分惊讶,涂山璟、玱玹更是震惊。
小夭声音颤抖,“女,女娲,后人?”
皓翎王点头,“是的,你姑姑乃是世间仅存的上古神族后人了,女娲娘娘当年抟土造人,保护世间众生,是大地之母,她的后人亦是我们该敬仰的神明。”
徽音笑容凝滞,强颜欢笑,“陛下抬举我了,我现在不再是南诏国的公主、圣女,我如今只是一名普普通通的神族,小夭的姑姑,过着简单的日子,还请陛下为我的身世来历保密。”
皓翎王没有犹豫的答应了下来,“我会保守秘密的,我相信玱玹、小夭以及这位涂山家的狐狸,亦是会保守秘密的。”
小夭连连点头,玱玹、涂山璟亦是。
涂山璟望着徽音的眼睛,十分珍重的回答,“我一定会为你保守秘密的。”
皓翎王突然开口询问涂山璟,“涂山璟,我记得你和防风小怪的女儿有婚约,是我记错了吗?”
涂山璟犹豫道,“没,没有。”
“是你没有婚约,还是我没有记错。”
“是,是陛下没有记错。”
皓翎王隐晦地看了眼徽音,徽音察觉了,朝着皓翎王笑笑,她知道他的意思。
此时,皓翎王又说起小夭的宫殿,小夭想继续和玱玹住一起,皓翎王最后还是同意了,等昭告天下后再搬也不迟,因此,小夭、徽音还是住在了玱玹那里。
晚间,几人坐在室外聊天。小夭满脸好奇,对着徽音欲言又止,徽音一眼就知道这丫头想说啥,和声细语道,“你想问就问吧,不必支支吾吾的。”
小夭鼓起勇气询问,“姑姑,你不是南诏国的圣女吗?怎么不远千里离了家。”
徽音想起曾经种种,有些恍惚,“如今想来,有些遥远了。自上古神族纷纷陨落后,女娲娘娘便避世于南疆,她与凡人结合,孕育了后人,没过多久,女娲娘娘也消散于世间,最后一位上古神族也就没了。我们女娲后人受女娲娘娘感召,守护着南诏国,本来我这一辈子应该也要一直待在女娲圣庙的。可惜,因为我阿娘的离去,我又被囚禁于万年寒冰之下整整三万年,后来因缘际会逃了出来,便没有再回南诏。”
涂山璟急忙开口,心疼的凝视着徽音,“囚禁,你怎会被囚禁?莫不是什么人伤害了你,你说于我听,我定要帮你报仇。”
小夭应和道,“对,姑姑,你告诉我,是谁?我如今是皓翎国大王姬,我定要狠狠教训那人。”
徽音脸上不悲不喜,“是我父王囚禁了我。”
“什么?你父王,你亲生爹爹?”小夭惊的起身,涂山璟和玱玹亦是惊讶。
徽音拉了拉小夭,安抚道,“好啦,没事,先坐下吧。”
此时,玱玹开口询问,“徽音姑娘,为何你父王会囚禁你?”
“我那父王听信奸人蛊惑,认为我母亲和我是妖魔,要斩杀我母亲和我,恰逢此时,女娲族世代镇压的古魔之井封印遭到破坏,我母亲拼死以自身灵血镇压,方护得众生安宁,只是可惜,母亲最终还是魂飞魄散。”徽音就像是在说他人的经历一样,无悲无喜,微怔,沉吟片响,而后轻笑道,“当初的我过于天真,本以为自此事后,我那父王会明白我母亲并不是妖魔,没曾想反倒被倒打一耙,那奸人巧言令色,将古魔之井封印被破坏一事赖在了我母亲头上,我父王竟然相信了。哼,真是可笑至极,我母亲拼死相护之人反而给予她最后一击。后来我亦是拼死反杀了那人,父王震怒,将我压在万年寒冰之下,我自此陷入沉睡,之后找到契机逃了出来,便没有再回去,我也根本就不想回去。”
涂山璟倏然握住徽音的手,声音中带了点颤意,“我在。”徽音压着情绪,语气淡定从容,“一切都过去了。好啦,我的故事讲完了,有些累了,我先回去休息了。小六,你也和你哥哥多聚聚,你二人多年不见,想必十分挂念彼此。”
小夭踌躇起身,“姑姑,我要陪着你。”满含关切。
徽音细心又温柔地安抚,“我真没事,你在这陪着你玱玹哥哥吧,他亦是有许多话要问你呢?走了。”徽音站起,抽出涂山璟握住的手,转身离开。
涂山璟跟着起身,拱手道,“二位殿下,我也先走了。”
玱玹和小夭点头。
徽音已是走上回廊,涂山璟疾步追上,赶到徽音身侧,又是一把拉住她的手,十分紧张的看向她。
徽音叹了声气,放轻声音,“我是真没事,过往种种不过云烟,我并未纠结。”
“阿音,你不必逞强,我不希望你把心里的悲苦藏在心底,时间长了,只会愈发痛苦。”
“涂山璟,我真的没事。”徽音停下脚步,面向他一字一句道。
“好,你没事就好。”停顿少顷,他嗓音微沉,“阿音,我明日就要回青丘了。”
徽音掌心微缩,语气自然,“挺好,你也是多年没回去了,想必你奶奶,还有你的..家人亦是想念你。”
涂山璟视线落在阿音明亮的眼眸上,思虑片刻,郑重道,“阿音,此次回去,我就和奶奶提出解除婚约,无论想尽何种办法,我都会努力做到。只是,阿音,你当初答应我等我十年,可还作数?”
徽音淡抿唇瓣,陷入思考般凝视涂山璟,看着他眼里的坚定,良久颔首,“好,我信你一次。”
涂山璟眼里爆发出极大的喜悦,将徽音揽入怀中,下巴搭在徽音的颈窝处,轻轻蹭了蹭,“阿音,我很欢喜,很是欢喜。”
徽音手有些迟疑,后又紧紧回抱住他,“我亦是。”
第二日,徽音挥手送别了涂山璟,徽音遥遥望去,呆立在原地许久,小夭何时站在她身边她亦是不知,“姑姑,你真的要等他吗?”
徽音怅然,“我既说了等他,便等他,尽管这条路,他会走的很艰难,但我想陪他。”
小夭迷茫不解,但姑姑的决定她都支持,“姑姑想做就做吧,若是他以后敢负了你,我必定拿出皓翎大王姬的架势狠狠揍他!”
“好,那我就先谢谢我家小夭了。不过,小夭,你真的决定做回皓翎的王姬了吗?怕是不好走。”徽音担忧的看向小夭。
“姑姑,玱玹哥哥想回苍炎山,拿回属于他的一切,我也想回去,这条路很艰险,我不想让他一个人走,当年我答应了阿婆,我和玱玹哥哥要互相扶持,我不能食言。”小夭坚定的开口,“况且当回皓翎的王姬,我就可以仗势欺人啦!哈哈哈。”
徽音失笑,“你啊。小夭,你陪着你玱玹哥哥,姑姑也陪着你。”
小夭高兴的跳脚,“噢噢噢噢!有姑姑真好,我和玱玹哥哥再也不是孤军奋战了。”抱住徽音一个劲的撒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