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帘外波涛汹涌,车内却笼着一层令人窒息的闷热。
叶笙缩在角落,屏息凝神,只觉这车厢仿佛成了个密不透风的笼子。
那女子的声音从车厢壁边幽幽传来,黏腻中仿佛被蜜糖浸透:“奴家不负郡主嘱托,那件事情已有了眉目。”说话时娇滴滴的。
叶笙便透过帘缝,窥见一抹绛红衣袖闪过,那女子竟已倚在商苾瑷的身边轻声细语,唇瓣几乎触碰到了商苾瑷的耳垂。
商苾瑷倏然一震,旋即转为平静:“果真如此?如果此事…能够顺利完成,你就是大功臣。”
她面上一喜,吩咐侍女青俪:“取银票来!”侍女匆匆递上锦匣,掀开盖子,里面满满的银票。
那女子却撤开半步,眉梢染上失落,声音低得像一缕游丝:“郡主明知奴家不想要这些…”人微微发颤,倒像是委屈至极。
叶笙心头一凛,正想靠近细看那女子动作,却听云黎遥声音自一旁响起:“妻主,既是有客,不妨请进府中叙话?”他语调大方,可叶笙分明察觉他袖下的拳头攥得死紧。
“侧君的好意,奴家愧不敢受,此事……容后再议。”女子倏然行礼,摇头婉拒。
说罢,她转身退入视线,背影单薄如纸,却透着说不明的意味。
屈灼尘向来不是什么循规遵矩的人,无论是书房见商苾瑷,还是来门口迎商苾瑷。
他明明知道侧君寻商苾瑷来了,却依旧不以为意,默默地抱着玄色披风立在朱漆描写的门廊下,夜晚渗出的寒气顺着袍角往上爬,他却浑然不觉,只将目光投向那辆缀着鎏金鸾纹的马车。
待侧君携商苾瑷离去时,屈灼尘面上的笑意早已褪尽,他目光如刃,斜刺向马车内:“看够了吗?”声音冷如冰锥。
叶笙僵在拐角,他想开口说什么,却见屈灼尘掀开车帘,眼底掠过一丝阴鸷,如毒蛇吐信:“本君不知道侧君让你接郡主何意,但你如此一副见不得人的样子,倒像是偷腥的野猫。”
他逼近,瞪了一眼:“怎么,她碰你了?在这车上?”
望着屈灼尘那直勾勾的眼神,叶笙呆愣住,随即明白他的意思,连忙反驳道:“没有,她没碰我,她只是把我当成了什么阿猫阿狗。”
“阿猫阿狗?”屈灼尘听到这四个字,忍不住噗嗤一笑,“最好真是这样。”他唇角勾起一抹几不可见的冷笑:“倘若你对郡主怀有几分真挚的爱恋之情,我或许可以容你留在她身边。”
“不过,”屈灼尘的眼神突然变得锐利,脸上浮现出一丝偏执的神情,“若你只是个趋炎附势的小人,或者是一个爱慕虚荣之辈,那我绝对会让你生不如死。”
月光被厚重的乌云遮得严严实实,风吹过,树枝摇曳,发出沙沙的声响。
屈灼尘站在原地,风灌进他的衣襟,四周的景物在昏暗的光线中显得模糊不清,随侍手中那盏灯笼散发着微弱的光晃晃悠悠,光影斑驳地洒在地上。
“侍君,起风了,还是早些回去吧。”随侍将手上的披风披在屈灼尘身上,殷勤地劝说道。
那光影在叶笙脸上跳动,映照出他此刻复杂的表情,他的眉头紧紧皱起,眼中满是疑惑与不解,嘴唇微微颤抖,似是想说些什么,连屈灼尘什么时候走的,他都没注意到。
“侍君,奴没看出来郡主喜欢他什么。”随侍寒衣在屈灼尘身旁忙道。
他跟着屈灼尘久了,自然也多了许多心眼,闻言便明白了什么意思。
他可没忘记陌年小祖宗上次说的就是叶笙跟另一个叫什么来着的男人跑去摇自家屈侍君的树,还那么凑巧给郡主看见了,郡主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凤颜大怒跑了。
屈灼尘垂眸若有所思,“都说旁观者清,当局者迷,咱们这旁观者也看不清了。”他看着寒衣黯然道,寒衣轻轻叹息,亦是不解,主子们怎么身居高位还为这情情爱爱所烦恼。
安沂啊安沂,若你依旧在世,苾瑷是不是就不会那般努力地追寻你的踪迹?
你究竟是已然离世,还是选择了悄然离去?假如你还活着,我自私地希望你不要归来;若你已不在人世,我又渴望着你依旧存活于世。
我不愿看到苾瑷口中那般鲜活而独特的人,到处被替身所替代。
他们每个人都像你,却又不是你。
我要像个男人一样跟你公平地战斗,证明苾瑷要喜欢的能爱的不止你一个人。
一夜就这么过去。
“沈哥哥你说我要不要装病啊?”
“瞎说什么,真病了,那不得难受。”看着叶笙那副生无可恋的面容,沈墨凌似有似无地笑。
“可是……”叶笙仔仔细细回忆了一番,她说的好像就是陪我睡觉,耷拉着脑袋,他私心里也是惴惴不安的,“她叫我睡觉。”
“只是睡觉吗?”
“我也不知道,侧君还调我去她身边做随侍,要我学好规矩,伺候她一日三餐。”叶笙说着,沈墨凌忙劝慰他起来:“行了想那么多,自己吓自己。”
“皇上有御前总管,这府上那么大,也许有咱们不知道的规矩罢了。”沈墨凌风轻云淡道,心中冒出了一个念头,没有人不想往上爬,叶笙,他一定也不能免俗吧。
傍晚时分,夕阳的余晖如金色的纱幔,轻柔地洒落在寝宫外的庭院中。
庭院里,几株桂花树在微风中摇曳生姿。
叶笙轻手轻脚地来到商苾瑷的寝宫,默默地在宫殿一角铺好了地铺,那地铺柔软而温暖,散发着淡淡的草香。
来的时候,早打听过了,听说商苾瑷仍在书房忙于文书处理。
他的心中充满了期待与不安,仿佛有一只小鹿在乱撞,不知道商苾瑷何时会处理完文书回来。
“叶笙哥哥在吗?” 伴随着一阵轻轻的敲门声,一个陌生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叶笙心中满是疑惑,在这个时间会是谁来找自己呢?
他满腹狐疑地起身,缓缓走向门口,轻轻地把门打开。
正是这个举动,差点让他摔了跟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