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年正式结束,暑假的开端并未给魔法高中带来多少空寂,反而因各种暑期研修、高阶魔法集训以及留校学生的活动,显得比平日更富有活力,或者说,更便于某些事情在喧嚣的掩护下进行。
栀子花的香气逐渐被阳光蒸腾出的青草与尘土气息取代,蝉鸣开始占据主导。富兰克林·霍克并未离校,他以“参与家族安排的特别魔法实践”为由(这并非完全谎言,只是实践的内容远比外界想象的复杂),申请了暑期留宿。
场景一:图书馆的幽影
假期里的中央图书馆,人流量少了大半,更显空旷幽深。高高的书架如同沉默的巨人,投下长长的阴影,空气中弥漫着旧纸、羊皮卷和魔法防腐剂混合的独特气味。富兰克林正埋首于一堆关于古代帝国魔法契约与血脉束缚的冷门典籍中,这是他根据之前调查线索找到的新方向。
他的阅读并非漫无目的。那张警告纸条像一根刺,提醒他必须更快地厘清围绕在他“死亡”与“回归”背后的深层阴谋,以及这可能与帝国高层某些隐秘派系的关联。这些晦涩难懂的古老知识,或许就是解开谜团的钥匙。
就在他专注于一段关于“灵魂烙印与契约反噬”的复杂论述时,一阵极轻微的、几乎被书页翻动声掩盖的脚步声,在相邻书架的另一端停下。那不是管理员规律性的巡视脚步,也不是普通学生寻找书籍的随意走动,而是一种带着明确目的性的、刻意的停顿。
富兰克林没有抬头,握着羽毛笔的手指却微微收紧,魔力在体内无声地流动起来,如同蓄势待发的猎豹。他的感官提升到极致,捕捉着空气中的每一丝异样——没有杀气,只有一种冰冷的、审视般的窥探。
那停顿持续了大约十次心跳的时间,然后,脚步声再次响起,不疾不徐地远离,最终消失在图书馆更深处的阴影里。
富兰克林缓缓抬起头,目光锐利地扫过那个方向,只看到一排排寂静无声的书架。他没有去追踪,在情况不明的环境下,贸然行动是愚蠢的。但这再次证实了他的判断——暗处的“眼睛”不仅存在,而且已经渗透到了他日常活动的核心区域。
他将这个插曲与之前收到的警告纸条联系起来。“他们”不仅在警告,也在持续地监视。这是一种心理施压,试图让他自乱阵脚。
场景二:研究室的茶与界限
或许是察觉到他近期过于紧绷的状态,又或许是暑假给了她更多空间,鲍娜老师在一个午后,再次将他叫到了研究室。这一次,并非因为学业。
研究室的窗户开着,微风吹动了薄纱窗帘,带来了外面草木的气息。鲍娜老师没有站在坩埚前,而是坐在小茶几旁,上面摆放着一套简单的茶具,壶口正袅袅升起带着宁神草药清香的白汽。
“坐吧,”她的语气比平时柔和许多,指了指对面的椅子,“不是训话,只是……聊聊。”
富兰克林依言坐下,心中有些意外,也更加警惕。他不确定这是否又是某种形式的试探,或者关怀。
鲍娜老师为他斟了一杯浅金色的安神茶,推到他面前。“我看你最近总是心事重重,泡在图书馆的时间也太长了。即使是暑假,也需要适当放松。”她看着他,眼神里带着真诚的忧虑,努力维持在师长的界限内,“是……因为晚会演讲的压力吗?还是……有其他事情?”
富兰克林端起茶杯,温热的触感透过瓷壁传来。他垂下眼睑,看着杯中微微晃动的液体。他能感觉到她的关心是真实的,这让他心中那片冰冷的湖面泛起一丝涟漪。但他不能说出真相,那只会将她置于危险之中。
“只是在思考一些……关于未来方向的问题。”他选择了一个模糊但不算说谎的回答,轻轻啜了一口茶,草药的清苦在舌尖蔓延,“谢谢您的茶,老师。”
鲍娜老师凝视了他片刻,似乎想从他平静的表象下看出些什么。最终,她轻轻叹了口气,不再追问。“无论如何,富兰克林,记住你演讲里说的话。守护好内心的光亮,但也别忘了,你不是一个人。”她顿了顿,声音更轻了些,“如果需要帮助……或者只是想找个人说说话,我……一直都在这里。”
这句话带着超越一般师生情谊的暖意,却也小心翼翼地停在安全线之前。她重新端起了老师的姿态,拿起一份魔法期刊,似乎只是随意地翻阅起来,不再看他。
富兰克林知道,这是送客的暗示。他默默喝完杯中的茶,站起身:“我明白了。谢谢您,鲍娜老师。”
他离开研究室,茶水的暖意还留在胃里,与外界窥探的冰冷形成鲜明的对比。这份来自师长的、克制而温暖的关怀,与他必须独自面对的黑暗现实,构成了他此刻生活的两极。
场景三:无声的交锋
几天后的傍晚,富兰克林在从训练场返回宿舍的林荫小径上,再次感受到了那种被监视的感觉。这一次,对方似乎更加大胆,目光如同实质,黏在他的背脊上。
他没有加快脚步,也没有回头,只是如同寻常散步般,拐进了一条通往废弃温室的小路。这里植被茂密,光线昏暗,是摆脱跟踪或者……反制的理想地点。
他故意放慢速度,在一丛茂盛的月光蔷薇旁停下,假装被花朵吸引。同时,他悄然从指尖释放出一缕极其微弱的、近乎无形的探测魔力,如同蛛丝般向身后蔓延而去。
魔力反馈回来的信息瞬间被他解析——一个身影,借助粗大的树干隐匿着,气息收敛得极好,但并非无迹可寻。那魔力波动带着一丝刻意模仿校园防护结界的伪装,却掩盖不住其内核的冰冷与异质。
富兰克林心中冷笑。他猛地转身,目光如电,直射向那棵橡树后方,同时,一股凝练的、带着警告意味的精神冲击如同无形的针,精准地刺向那个方向!
“唔!”
树后传来一声极轻微的闷哼,随即,那股被监视的感觉如同被掐断般骤然消失。空气中只留下一点点紊乱的魔力残渣,以及被惊动的几只夏夜飞虫。
富兰克林没有追过去查看。他的目的已经达到——明确地告诉对方,他并非毫无察觉的猎物,任何过界的窥探都会引来反击。
他站在原地,夜色渐渐笼罩下来。这一次短暂而无声的交锋,让他确认了监视者的存在和大致实力,也向暗处的眼睛展示了獠牙。
暑假才刚刚开始,看似平静的校园,已然成为了另一个不见硝烟的战场。富兰克林·霍克知道,他必须在这充满温暖关怀与冰冷窥探的夹缝中,更加谨慎地前行,利用一切可利用的资源(包括那些看似幼稚的后援团情报网,她们有时能提供意想不到的、关于校园陌生面孔的信息),去拨开迷雾,迎接必将到来的风暴。
他的高二夏天,注定在光影交织的博弈中,缓缓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