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胤王朝章和三年,冬雪如鹅毛般席卷皇城,天地间一片银白。
养心殿暖阁内,龙涎香与药香交织,熏得人昏沉却又不敢懈怠。
温妃苏氏身着一袭绣金宫装,鬓边的东珠随着她细微的颤抖轻轻晃动,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
她怀中紧紧抱着一个襁褓,里面的婴孩不过初生三日,粉雕玉琢的小脸埋在锦缎中,呼吸均匀,睫毛如蝶翼般轻颤,浑然不知自己的命运即将被彻底改写。
殿外风雪拍窗,似在呜咽着抗议这桩偷天换日的谋划。
“娘娘,再迟就来不及了!”
贴身宫女翠儿跪在地上,声音带着哭腔,手中捧着一套明黄色绣蟠龙的男婴襁褓,边角用银线绣着“九皇子”三字,针脚细密,却透着一股令人窒息的沉重。
暖阁外传来太监尖细的唱喏声:
“陛下驾到——”
温妃的身体猛地一僵,眼中最后一丝犹豫被决绝取代。
她颤抖着掀开怀中的襁褓,露出婴孩雪白细腻的肌肤,以及那象征着女儿身的柔软曲线。泪水再也忍不住,滚烫地砸在婴孩的脸颊上,温妃哽咽道:
“狸儿,别怪娘心狠,这深宫之中,女儿身便是原罪。只有成了皇子,你才能活下去,才能有尊严地活下去。”
翠儿连忙上前,两人合力将一条浸过安神药的束胸带小心翼翼地缠绕在婴孩胸前,动作轻柔却带着不容置喙的狠厉,仿佛要将这天生的女儿身份彻底束缚、掩埋。
男婴襁褓宽大厚重,将婴孩重新包裹妥当,只露出一张精致的小脸。温妃亲手剪下婴孩那缕柔软的胎发,投入一旁燃烧的香炉中,胎发遇火瞬间化为灰烬,伴随着青烟袅袅升起,仿佛将这桩秘事藏进了无尽黑暗。
她指尖划过襁褓上的蟠龙纹,心中默念:
愿这龙气护你周全,哪怕从此要以假面示人,再也做不得真正的自己。
殿门被推开,寒风裹挟着雪花涌入,皇帝楚宏业身着明黄色龙袍,满面喜色地迈步而入:
“爱妃,朕的皇子呢?”
温妃强压下心头的酸楚与恐惧,将襁褓高高举起,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虚弱与喜悦:
“陛下,臣妾幸不辱命,为陛下诞下九皇子,取名楚狸。”
皇帝接过襁褓,小心翼翼地抱着,看着“男婴”眉眼间与温妃相似的精致,龙颜大悦,当即下令:
“封苏氏为温贵妃,赐居景仁宫,赏黄金千两,绸缎百匹!”
温妃跪在地上谢恩,额头抵着冰冷的金砖,后背已被冷汗浸湿——这场以母爱为名的豪赌,从此便系在了这婴孩的假面之上,一步踏错,便是万劫不复。
雪光映着殿内的烛火,将母子二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翠儿看着自家娘娘鬓边的泪痕,心中暗暗叹息,这深宫之中,人人都在为生存挣扎,而这位刚出生的“九皇子”,从一开始,就注定要走上一条铺满荆棘、永无回头的道路。
暖阁外,风雪依旧,仿佛要将这深宫的所有秘密,都掩埋在这片白茫茫的寂静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