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翎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视线中后,鸾捡起了落在手边的长剑,感受着剑柄上一层一层细细缠绕的红线,上面仿佛还残留着翎的温度。
剑刃如镜子一般雪亮,映照出了他惨白得没有丝毫血色的脸,那剑刃竟然是一丝一毫的血迹都没有染上。也是,翎哪里舍得伤害自己,倒是自己,在他身上留下了那么多的伤口,一定…很疼吧?
鸾闭上了眼睛,眼前又浮现出翎拿着长剑舞动的样子,唇角勾起一抹笑意。不知这剑的主人在过去这段时间有多努力,才能进步得如此神速。
之前的噩梦做的太多,鸾已经分不清现实和梦境很久了。翎无数次在他的梦里死在他手中,他甚至都以为翎真的已经死了…还好,翎还活着,而今天之后自己不会再有伤害到他的机会。
鸾曾经想过,翎会不会早就把他忘了,呵…事实证明他太小看那个小笨蛋了,自己在他心里,竟然已经重要到这种地步了吗?
其实自己一直是知道的…
自己将他从离渊之底带了出来,却没有尽到保护他的责任,反而成了他的牵绊,甚至还让他一次又一次为了自己而受伤。
有时候,只有断了希望,才能放下,才能朝前走吧…自己不应该再束缚着翎,他还小。应该有着有无尽可能的未来,怎么能因为他而止步不前呢?
业障的呼啸声不断在耳边嘶吼,不断地提醒他,应当为自己所犯下的杀孽赎罪。
罢了…
长剑在手中挽了一个剑花,然后毫不犹豫地在脖子上抹过。
如果不是没有其他的选择,鸾不会选择用这把剑结束自己的生命,但是…他没有时间再去找一把神兵,普通的武器可杀不了他。
大股的鲜血从伤口涌出,顺着剑刃流下,在红绳缠绕的剑柄上晕开。他能感受到自己的生命渐渐地流逝,长剑脱手落在了地上,他摸索着再一次把它捡了起来,抱在怀里。
“翎,对不起…”
终于…可以解脱了…
……
翎被风裹挟着飞出去了很远很远,不知过了多久,直到撞上一处山崖,身上的那股气流才终于散去。
眼泪早已干涸,只有干涩的疼痛遍布在他通红的双眼,嗓子也已经嘶哑,几乎发不出声音…他任凭自己的身体从山崖上滑落,重重地砸在了地上。
他浑身是血,但他也不清楚究竟有多少是自己的,多少是鸾的血,那些血汇聚纠缠在一起,在伤口上凝固成一片。
翎躺在地上看着布满阴霾的夜空,紧咬着牙关,一下一下用拳头击打着地面。
为什么…为什么自己这么没用?为什么好不容易找到了鸾,他却不肯跟自己回去…为什么自己没有能把他带回去的力量?
鸾…他要做什么…?
回想起走之前鸾看向自己的眼神,翎悚然一惊,他立刻翻身跳了起来,不顾遍布躯体的伤势,立即变出了真身。
如果鸾一直是在无法自控的情况下杀了那么多人,那么恢复清醒后的他,回想起那一切后,会做什么?
不…绝对不可以!
自己好不容易才找到了他…
然而,他刚刚起飞,就再一次坠回了地面。他的身体早就到达了极限,后背的伤势还伤到了翼骨,翅膀完全没有力量。
…无法飞行,那就走回去。
翎咬咬牙,一步一步朝着边境的方向走去,鸾…不要做傻事,求求你了,一定要,一定要坚持住…
如果…如果自己能更强一些的话…如果自己能把鸾带回去…
翎无声地祈求着,他对力量的渴望再一次冲击着他体内的封印,额心的红色印记不断闪现,周围那些毕方之前加上去的符文浮现出来,散发着明亮的光芒,似乎就快要到达崩溃的临界点了。
终于,在过了几个呼吸后,那符文轰然破碎,翎也被这一瞬间爆发出来的强大力量震晕了过去。
“这个小兔崽子,等我找到他,一定要把他全身的羽毛都拔了!”毕方用力挥动了一下手中的九毒灵蛇,将一只扑上来的魔物拦腰斩断,那双一直带着笑意眸子此刻全是怒气。
本来就因为贺明选择归隐的事情让她心情极其不好,翎又在这个节骨眼上跑了,把她气个半死,这群不长眼的魔物还在这拦她,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身后跟着的几个下属都躲得老远,生怕被这姑奶奶的怒火波及到。
那小兔崽子,跑就跑了,竟然不带青羽令?真是不怕死啊…毕方气的牙痒痒,一脚踩碎最后一只魔物的头颅。
边境那么广,鬼知道要从哪里开始找?毕方只能选择从翎之前找到那孩子的村落开始,一个一个搜寻下去,已经几天过去了,甚至连一个有人的村子都没有发现,到处都是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魔物。
忽然,她从某个方向感觉到了熟悉的力量波动,那是她在翎身上下的禁制。
毕方心中陡然一惊,她在上个月才检查过翎身上地禁制,应该不存在自然崩坏的可能性,难道说,翎在危机之中崩碎了禁制?
她在禁制中设置的锁会让翎在禁制毁坏后强行进入昏迷状态,避免进一步损坏那道最重要的封印,但如果是在战斗的时候发生这种情况,后果…不堪设想!
她无论如何都要让贺明限制翎独自外出,就是这个原因,可是这个小兔崽子…罢了,赶紧找到人要紧,其他的事情,之后再说。
毕方立刻招呼手下,朝着那方向飞去,然而,到了地方后,她除了山崖下的一片血迹,什么也没有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