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场音乐会，顾沉没有说一句话，只是用音乐与观众交流。最后一曲是他自己的作品《雨巷》，晓雨在其中听到了中国水墨画般的意境，钢琴声时而如细雨般轻柔，时而如骤雨般激烈。

当最后一个音符消散在空气中，全场静默了几秒，然后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顾沉站起身鞠躬，目光却穿过人群，准确无误地找到了晓雨的位置。他对她微微一笑，那笑容里有着只有他们才懂的默契。

演出结束后，晓雨犹豫着是否该去后台。她在音乐厅门口徘徊，突然天空下起了倾盆大雨。没带伞的她只好退回大厅，却撞上了一个坚实的胸膛。

"在等我？"顾沉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他已经换下了演出服，穿着简单的白衬衫和黑色休闲裤，头发还有些湿，可能是卸妆时弄的。

晓雨急忙后退一步："不，我只是...下雨了。"

顾沉看了看外面的大雨，又看了看晓雨单薄的连衣裙："我送你回去吧。"

"不用了，我可以叫车..."

"这个时间，这个天气，你叫不到车的。"顾沉已经撑开了一把黑色长柄伞，"除非你打算在这里过夜。"

晓雨只好跟着他走向停车场。顾沉的车是一辆低调的深灰色轿车，内部整洁得几乎没有人气，只有后座放着一叠乐谱和几本书。

"地址？"顾沉启动车子问道。

晓雨报出了自己公寓的位置，然后两人陷入了沉默。雨水敲打在车窗上，形成一道水帘，将车内与外界隔离开来，创造出一个私密的空间。

"你喜欢今晚的音乐会吗？"顾沉突然开口。

"很美，"晓雨真诚地说，"尤其是《雨巷》，我从未听过这样的钢琴曲。"

"那是我在北京的一条老胡同里得到的灵感。"顾沉的声音变得柔和，"下着雨的傍晚，青石板路反射着路灯的光，一个穿红色旗袍的女人打着油纸伞走过..."

晓雨惊讶地看着他："你描述得像一幅画。"

"音乐就是流动的画。"顾沉转头看了她一眼，"就像你的小提琴声。"

车子停在晓雨的公寓楼下，雨依然下个不停。顾沉熄了火，却没有催促她下车。狭小的空间里，晓雨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檀香混着雨水的气息。

"要上来喝杯咖啡吗？"话一出口，晓雨就后悔了。这邀请听起来太过暧昧。

顾沉沉默了片刻，就在晓雨以为他会拒绝时，他说："好。"

晓雨的公寓很小但很温馨，墙上挂着几幅她自己画的水彩画，书架上塞满了乐谱和小说。她手忙脚乱地煮咖啡，能感觉到顾沉在打量她的空间。

"你一个人住？"顾沉站在书架前，手指轻抚过一排CD。

"嗯，从音乐学院毕业后就租在这里。"晓雨将咖啡递给他，"小心烫。"

顾沉接过咖啡，两人的手指短暂相触，晓雨像被烫到般迅速缩回手。顾沉似乎没有注意到，他走到角落里的小提琴盒旁："可以看看你的琴吗？"

晓雨点点头。顾沉小心地打开琴盒，取出那把有着温暖琥珀色的小提琴。他的动作很专业，像对待一件珍宝。

"1962年的Gagliano，"顾沉轻声说，"音色一定很美。"

"你知道这把琴？"晓雨惊讶地问。

顾沉微笑："我父亲是制琴师。我从小在琴堆里长大。"他轻轻拨动琴弦，"拉一首给我听？"

晓雨接过琴，犹豫了一下："你想听什么？"

"随你。"

晓雨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开始演奏马斯涅的《沉思》。这是她最拿手的曲子，每当她感到迷茫时，这首曲子总能给她答案。

当她沉浸在音乐中时，没有注意到顾沉放下了咖啡杯，走到她的小钢琴前——那是一架老旧的立式钢琴，是晓雨用第一笔演出费买的。顾沉的手指轻轻落在琴键上，在她的小提琴旋律中加入钢琴的和声。

晓雨惊讶地睁开眼，但没有停下演奏。奇妙的是，尽管这是他们第一次合奏，却默契得像合作多年的搭档。钢琴声环绕着小提琴，像大树庇护着藤蔓，又像海洋拥抱着溪流。

最后一个音符消散在空气中，晓雨放下琴弓，发现自己的手在微微颤抖。

"太美了，"顾沉的声音有些沙哑，"我从没听过这样的《沉思》。"

晓雨不知该如何回应。房间里突然变得很安静，只有雨滴敲打窗户的声音。顾沉站起身，向她走来，晓雨感到心跳加速。

"林晓雨，"顾沉站在她面前，近得她能看清他睫毛的弧度，"我想..."

就在这时，晓雨的电话突然响起。刺耳的铃声打破了这一刻的魔力。晓雨慌乱地拿起电话，是她乐团的朋友，询问明天排练的事。

当她挂断电话，顾沉已经退后了几步，表情恢复了平日的冷静。

"时间不早了，我该走了。"他说，拿起沙发上的外套。

晓雨送他到门口，不知该说什么。顾沉在门前停下，转身看着她："下周六，我在国家大剧院有一场演出，乐团协奏。如果你有兴趣..."

"我会去的。"晓雨这次没有犹豫。

顾沉点点头，伸手轻轻拂去她肩膀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晚安，林晓雨。做个有音乐的好梦。"

门关上了，晓雨靠在门上，感到一种奇异的失落和期待。她走回客厅，看到顾沉的咖啡杯还放在钢琴上，杯沿有一个淡淡的唇印。她小心地拿起杯子，仿佛那是什么珍贵的遗物。

窗外，雨依然下着，但晓雨的心却前所未有地明亮。她拿起小提琴，再次演奏起《沉思》，这一次，她仿佛能听到钢琴的和声依然在空气中回荡，与她的琴声交织在一起，就像两个灵魂在对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