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晓梦推开厚重的玻璃门,咖啡店的铃铛发出清脆的声响。她习惯性地走向靠窗的第二个位置,却在抬眼时愣住了——那个总是空着的位置,此刻坐着一个人。
一个正在哭泣的男人。
他低着头,肩膀微微颤抖,手中紧握着一张泛黄的照片。午后的阳光透过百叶窗,在他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林晓梦本该转身离开,寻找别的座位,但某种莫名的力量让她驻足。
“你还好吗?”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这问题多么愚蠢,一个在公共场合哭泣的人,怎么可能好?
男人抬起头,露出一张清俊的脸。他的眼睛红肿,但眼神依然明亮,像夜空中最亮的星。林晓梦的心猛地一跳,这双眼睛莫名熟悉,仿佛在哪里见过。
“抱歉,我马上离开。”男人迅速擦拭眼泪,开始收拾桌上的物品。
“不,不用。”林晓梦急忙阻止,“我可以坐别的位置。你...需要一杯水吗?”
男人怔了怔,随后露出一丝苦涩的微笑:“谢谢,不用了。我只是...想起了一些往事。”
林晓梦点点头,准备离开,却听见男人轻声说:“如果你不介意和一个陌生人同坐,这里还有空位。”
就这样,林晓梦在男人对面坐了下来。她取出笔记本电脑,准备继续修改她的设计稿,却发现自己无法集中精神。她的目光总是不自觉地飘向对面那个安静阅读的男人。
“你是设计师?”男人突然问道,目光落在她的电脑屏幕上。
林晓梦有些惊讶:“你怎么知道?”
“你的软件界面,还有那些草图。”男人微笑道,“我妹妹也是设计师,经常在我面前用这个软件。”
“观察力很敏锐啊。”林晓梦称赞道,“那你呢?你是做什么的?”
“我是写故事的。”男人从包里取出一本书,递给林晓梦,“这是我的新书,算是...一点谢礼,为刚才的失态道歉。”
林晓梦接过书,封面上《记忆深处的星光》几个字让她心头一震。作者署名“陈默”——一个近年来备受瞩目的新锐作家。
“你就是陈默?”林晓梦难以置信地问,“我读过你的上一本书,写得真好。”
陈默笑了笑,眼神却有些黯淡:“谢谢。不过,刚才你看到的那一幕,希望不要出现在你的设计灵感里。”
两人都笑了起来,初次见面的尴尬在这一刻消散。
从那天起,林晓梦每天下午都会在咖啡店遇见陈默。他们从陌生人变成了可以聊天的朋友,分享各自的创作和生活中的琐事。林晓梦发现,陈默总是带着一种淡淡的忧伤,即使在他微笑的时候,那双明亮的眼睛里也藏着难以言说的悲伤。
“你为什么总是写关于记忆和失去的故事?”有一天,林晓梦忍不住问道。
陈默沉默良久,目光望向窗外:“因为我曾经失去过最重要的记忆。”
他缓缓讲述了自己的故事。五年前,他遭遇了一场车祸,昏迷了整整两周。醒来后,他发现自己失去了一部分记忆——关于他大学时代最后两年的所有经历。医生说是暂时性失忆,可能随着时间恢复,但五年过去了,那段记忆依然空白。
“最奇怪的是,”陈默说,“我总觉得我忘记了什么非常重要的事,或者说,一个非常重要的人。”
林晓梦的心猛地一紧。五年前,她也经历过一场刻骨铭心的感情,与一个名叫陈墨的男孩。他们相爱两年,却因为一场误会分手。后来她听说他出了国,再无音讯。
眼前的陈默,与记忆中的陈墨,名字同音,容貌也有几分相似。但林晓梦很快否定了自己的猜想——世界上哪有这么巧的事?
直到那个下雨的午后。
林晓梦提前结束了工作,来到咖啡店。陈默还没到,她在他常坐的位置等待时,无意中看到了他遗落在椅子上的笔记本。出于好奇,她翻开了一页,然后整个人僵住了。
笔记本的扉页上,贴着一张照片——五年前的她,笑得灿烂如花。照片下方,有一行熟悉的字迹:“给墨,愿我们的爱情如星光永恒。”
这是她亲手写下的字。五年前,她送给男友陈墨的生日礼物,就是这样一个贴着她照片的笔记本。
“你看到了。”陈默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林晓梦转过身,泪水已经模糊了视线:“你就是陈墨,对不对?”
陈默——或者说陈墨——点了点头,眼中满是痛苦:“三个月前,我的记忆开始恢复。我想起了你,想起了我们之间的一切。但我不知道该如何告诉你真相。”
“为什么?为什么要隐瞒?”林晓梦的声音颤抖。
“因为我记得我们为什么分手。”陈默轻声说,“我记得那个误会,记得我多么愚蠢地相信了别人的谎言,伤害了你。我没有勇气面对你。”
五年前的误会如同潮水般涌来。当时有人告诉陈墨,看到林晓梦和别的男人亲密约会。自尊心强的陈墨没有求证就直接质问林晓梦,两人大吵一架后分手。后来陈墨才知道,那只是林晓梦的表哥从国外回来,她去接机而已。但当他想要道歉时,林晓梦已经不愿见他。
“我尝试联系过你,”林晓梦哽咽道,“但你换了所有联系方式。”
“那时我出了车祸,昏迷了两周。醒来后,我失去了关于你的所有记忆。”陈默痛苦地闭上眼睛,“家人觉得这是我们重新开始的机会,就帮我换了联系方式,带我出国治疗。直到今年回国,我的记忆才逐渐恢复。”
林晓梦不知该说什么。五年的分离,原来源于一连串的误会和不幸。
“我每天都在后悔,”陈默继续说,“后悔当初没有相信你,后悔让你离开。写那些关于记忆和失去的故事,是我弥补内心空缺的方式。但我知道,什么都无法弥补我带给你的伤害。”
林晓梦看着他痛苦的表情,心中的怨怼渐渐消散。她拿起那个笔记本,轻轻翻到最后一页。在那里,陈默用熟悉的笔迹写满了她的名字。
“你知道吗,”她轻声说,“这五年来,我也从未真正忘记你。”
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停了,一缕阳光穿透云层,照进咖啡店。陈默抬起头,眼中重新燃起希望的光芒。
“晓梦,我知道我没有资格请求你的原谅。但如果可以,我愿意用余生的每一天来弥补过去的错误。”
林晓梦看着他,那双如同星光的眼睛,与五年前一样明亮。她终于明白,为什么第一次在咖啡店见到他时,会觉得如此熟悉。
“记忆可能会消失,但真正的感情永远不会。”她微笑着说,“也许我们可以试着重新开始。”
陈默紧紧握住她的手,仿佛握住了失而复得的整个世界。
有些爱情如同星光,即使被乌云遮蔽,也终将在适当的时刻,重新照亮彼此的生命。而对林晓梦和陈默来说,他们的故事证明了一点:真爱能够跨越时间和遗忘,在记忆深处永远闪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