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缘’医馆不是一家普通的医馆,它还是一家客栈,也并不像其他医馆一样悬壶救世。
甚至只接待有缘之人,这缘分之论也很奇妙,可以用真金白银地砸出来,亦可以讲一个故事,或是听来,或是自身,前提是得叫人觉得有意思。
只是后者就不是那么好随便拿个故事糊弄的,里面的店主个个经历甚多,一般的故事却是没办法打动他们的。
自它开业迎客的那天起,泛泛平常的故事不知被轰出去多少。
也不是没有人生出拆了这家店的心思,更有甚者,已经生出并且选了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动了手。
但只见人进去,从未见人出来过。
久而久之,这座店铺被外界称为鬼楼,夜里烛光晃荡,偶有乐声迭起,方圆五十里内又只有一栋木楼立在此,着实是有些吓人的。
赵祖德自江南而来,他没有故事可讲,只带了三车金银珠宝、古画古玩,外加一车上好的锦绣。
为此他不光带了护卫,还请了镖局护送,足足二十辆马车一同出行,沿途所遇麻烦不少,让赵祖德奇怪的却是,越接近有缘医馆,反而不见山匪出没了。
开始他还觉得反常,只觉得是附近山匪为了降低他们的防备心,等到松懈之时,再一网打尽。
直到马车停在有缘医馆门前,都没有发生任何意外的事情,赵祖德这才劫后余生地松了一口气。
正衣礼冠,他携着万分谦卑,把手中拜帖递给了守门小二,随后静静在外等着。
大门关闭,镂空的窗棂,透出些光来,内里人声,脚步声交错,赵祖德却一眼都不敢看。
第十日,大门再度打开,已经在外生火搭棚的赵祖德,被那日的小二领了进来。
他低眉跟在小二身后,感觉有视线落在身上,也没抬头去瞧,只惊讶于脚下的地板,竟是昆仑玉石铺就。
“赵老板,是为求子而来?”
碧玉脆响之声,由头顶落下,赵祖德站定仰头,只见那人站在二楼,居高临下地含着微微笑意。
赵祖德拱手一礼,正要答复,就听那人续道:“若为求子,四车财宝,不够。”
不徐不疾的话语,轻轻地落在耳中,赵祖德抬袖擦了擦骤然冒出的冷汗。
有缘医馆虽被称为鬼楼,却也扬名江湖,据说北离青州沐家的大公子,在这解了多年心头之憾;三才宗的二长老练功走火入魔,也是得此相救……
令人向往又畏惧,他来此之前,就得前人提点过,要做好倾家荡产的准备。
这些年,赵祖德无论是求神拜佛,抑或是遍访名医,还是行善积德,皆无法如愿。
他有妻一人,妾十几,全都没有半点动静,后来他也反应过来了,不是他的妻子妾室有问题,而是他自己的问题。
赵祖德也曾与妻子琴瑟和鸣,然夫妻两人成婚多年未孕,上有长辈喋喋不休,外有流言伤人,妻子只能强忍痛心地为他张罗妾室。
两人的感情自然也不复以往。
“您说。”他拱手一礼,腰肢深深弯了下去,便是倾家荡产也罢,只要让他对列祖列宗有个交代就好。
这下两两颠倒,上方迟迟没有应答,半晌脚步声渐起,那鞋底落在地上的声音,由远及近,最终到了他面前。
含着微微笑意的嗓音,再度传进他耳中,那人浅笑着报了一个数字。
赵祖德是个商人,还是个富商,他几乎在那人报出来的瞬间,就算出自己的家业去了大半。
但他依旧应了,由人领着在此住下。
第二日,赵祖德经昨日那人把脉后,才知道此人是这间医馆的二店主——李莲花。
江湖上此人的名气,也是很大的,只不过大多都是从前如何如何,近来几年,倒是半点消息也无。
晚间时分,赵祖德迎来他的第一顿药膳,光看外表,用来装饰的花卉鸟样刀工非凡,雕刻的栩栩如生,汤底清澈见底,倒像是飞鸟被花香吸引继而驻足停下,清清水波倒映其上。
随后他迫不及待的尝了一口,赵祖德脸色突变,分不清口里的苦味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送药膳的小二面无异色,显然已是见了很多,举着一块木牌放在赵祖德眼前,上面龙蛇飞舞的写着这道药膳的价格。
赵祖德惊得下意识做了个吞咽的动作,苦味入喉,鼻腔里都反出苦味来。
此时,轻衫广袖的李莲花,于二楼靠栏而立,遥遥笑道:“良药苦口利于病。”他身旁还站着几位少年人,很是赞同的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