准提圣人的陨落与接引被道祖带走,这等惊天动地的大事,无疑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巨石,惊动了各方大能。
灵山之上,但凡有点修为、能窥探一丝天机的,都不是瞎子,敏锐地察觉到了西方与东方玄门矛盾已至白热化,甚至付出了圣人级的惨痛代价。
此等剧变之下,灵山人心惶惶,最受不住这般冲击的,首当其冲便是弥勒。
他心性修为远不如药师琉璃那般沉稳,更不明白自家师尊接引为何会随道祖离去,将偌大灵山与惶惶人心尽数抛下。
当下,一股邪火夹杂着不安与怨愤,驱使着他寻到了尚在接引海边正依据西游功德继续敕封诸佛菩萨的多宝如来。
弥勒见多宝依旧气定神闲,仿佛灵山剧变与他无关,只顾着行使他那佛祖权柄,心中火气更盛,开口便带着刺骨的嘲讽:
“世尊端坐灵山,不尊圣人,不理灵山事务,唯独往那东方……跑得倒是勤快。”
此刻,敕封正至猪八戒。
因真正的六耳猕猴已死,他便得封一个佛位。
然而,佛与佛之间的差别可谓云泥,有的佛号虽尊,实则权柄与地位甚至不如一些资深菩萨,终究还是要依据自身修为根基来评定高下。
原本的孙悟空,哪怕是后来的六耳猕猴,别的不说,那一身通天彻地的修为尚可服众。
而眼前这惫懒的猪八戒,修为根基着实有些……难以恭维。
至于敖烈,拿了属于他的功德,直接就回西海了。
回去的路上不停地拍着胸膛,长舒一口气。
他在西行众人中只是个凑数的,当时在接引海,多宝和接引对峙的时候,他都要被吓死了。
还好都平安结束了。
“他本是东方的人,往东方去,哪里错了?”
一道清越的声音自身侧传来,带着几分悠然的笑意。
弥勒下意识循声望去,只见半空之中彩云缭绕,一位青衣人翩然静立,面如冠玉,气质端方温润,正笑意盈盈地注视着他,仿佛只是提出一个再寻常不过的问题。
弥勒心头火起,却并未立刻发作。
他显然没有将这位酆都大帝放在眼里,更不知晓昭明修为已臻混元之境,只凭过往印象与自身感知,便武断地认为,这酆都大帝的本事,也不过尔尔罢了。
在他想来,先前昭明能抗衡接引圣人,倚仗的不过是多宝如来从旁策应,以及那凶名赫赫的诛仙阵图之威。
若离了这些外力,他区区一个后生晚辈,哪里来的真正能耐与圣人对峙?
千言万语在弥勒心中翻腾,最终汇成一句充满偏见与不甘的论断。
出生的晚,就是吃亏。
仿佛昭明如今的一切地位与手段,都不过是借了时机与旁人的光。
“帝君,何故管我灵山之事?” 弥勒没有用任何疑问词,话语却带着上扬的尾音,那份不满几乎溢于言表,他刻意加重了某个称呼,“他也是灵山的‘世尊’啊。”
昭明并未动怒,自九天之上一步步悠然走下,足下自有祥云汇聚为阶,道韵天成。
他并未立刻回答,而是将目光投向多宝。
此刻,多宝刚为沙僧敕封完毕,他缓缓转身,眼神冰冷,不再有丝毫佛的慈悲,唯有属于截教大弟子的锐利与威严,直刺弥勒:
“你以为这里,还是你西方教的灵山?”
此话诛心!
弥勒瞬间勃然变色,怒斥道:“你什么意思?!佛教不就是西方教吗?如今圣人师尊不在,就以为自己能耐了是吧?!”
怒火攻心之下,他竟一时忘了昭明的存在。
“接引在时——” 昭明恰好踏下最后一道云阶,接过话头,眉眼弯弯,语气却带着一丝玩味,“他也能耐得很。”
他顿了顿,看向弥勒,笑容不变,问题却愈发尖锐:“佛教就是西方教?你哪里得来的结论?”
弥勒一时语塞,他本就理亏,更无舌战群儒之才。而在场之人,无论是多宝、昭明,还是未曾开口的孔宣,修为皆远胜于他。
孔宣冷哼一声,五彩神光在身后若隐若现,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讽:“他们西方教,不是一向如此吗?惯会强词夺理,视万物为自家之物。”
“斜月三星洞,灵台方寸山。”
多宝身侧敕封诸佛的金光尚未完全褪去,他逆光而立,恍若天地的宠儿,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你若是心存疑虑,自可去问个分明。”
他话锋陡然一转,目光如炬,直刺弥勒本心:
“只可惜,到了如今,这佛与魔,你自己还分不分得清?”
“你休要血口喷人!”
弥勒眉头紧蹙,厉声反驳。他口中提及的须菩提尊者,乃是灵台方寸山之主,斜月三星洞之祖,精通佛法,德高望重,深受西方二圣信赖,连教导天命石猴孙悟空这等重任都曾托付于他。
在多宝口中,如此人物竟与魔牵扯,弥勒如何能认?
“你才是魔呢!”
弥勒怒极,口不择言,“人人都说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广开方便之门!只有你,借敕封之名,行打压之实,这灵山上下谁不晓得你想搞一言堂?你竟然还敢公然侮辱圣人信赖的尊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