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内非常昏暗,高个子男人坐在办公桌前,衣领被他随意地扯开,眉头上布满了焦虑和烦躁。这时,办公室的门轻轻敞开一条缝隙,男人没有理会,又过了一会儿,门才被打开,阳光也顺着敞开的大门铺洒在室内的地板上。
男人漫不经心的拿出打火机,对准了嘴里叼着的威士忌香烟,用他那只看起来毫无缚鸡之力的枯手按下打火键,微弱的火苗在阴暗的房间里漂呼不定,一打着就熄灭了。男人不耐烦的连续按了几下,嘴边的香烟总算燃起了火光。
从门外进来的人一直站在办公桌旁边,他的脸色非常地糟糕,但还是把情绪控制了下去,尽量表现出工作时的状态,而面前的男人似乎一点也不想给他面子,男人的香烟己经点着了,他刚准备找张椅子坐下,男人又拿起火机,用右手挡住香烟上的火苗加大火焰,他只能尴尬地摘下帽子,低声喊了一声“上将!”
男人慢条斯理的把打火机放在桌子上,一只手捏住烟头,随意地看了一眼来人,回应了一声“随意吧!大校”。
普霍罗斯敬了一个军礼,“上将!……”他不知道要怎么开口,就这样不知所措地站在那里,道丁没有看他,而是拉开桌子的抽屉,找出了一本《圣经》,翻到马可福音,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一页。
普霍罗斯大校的目光望向紧闭的窗帘,刚进入办公室的时候,混合着霉味的潮湿空气和昏暗的环境便让他感到了不适,他放轻脚步走了过去,缓慢的将窗帘拉上,阳光顺着窗户洒进屋内,阴森的办公室瞬间温馨了不少,一股发霉的味道漂浮在空气中,普霍罗斯皱了皱眉头,因为屋内有了阳光,道丁注意到桌上的盆栽己经枯萎成了蔫枝。
“上将,威廉将军说您早就应该退休了!”大校邈足了劲,将这句话说出来。道丁听完,脸上露出一抹苦笑,他早就想离职了,1938年就应该离开这个位置,享受退休的生活,无忧无虑,不过总有意外发生迫使他留在军队,现在德国大军兵临城下,退休这件事变得遥遥无期,更何况前线的士兵正在浴血奋战,听说由于德国空军的大规模轰炸,全国多处机场和雷达站损失惨重,不少地勤人员累晕在岗位上,而自己作为一名战场总司令在这个时刻必须要沉得住气,做出最合理的决策来减少损失。普霍罗斯又添了一句“最近有战斗指挥官对您的指挥感到不满,而且人数不少”。
“嗯!”
英军第十二航空大队G分区某处,一名身穿白色斜纹棉外套、头戴B型头盔的飞行员倚在机身上用刀撬动罐头盒盖,他的风镜也没有摘下来,旁边一个和他身着相同制服的飞行员正往嘴里扔什么东西。菜德斯通下士从罐头盒叉出一小块送进嘴里,嚼了好久才舍得吞进胃里,感觉精神稍好一些,转过头询问身旁的战友:“Hello?感觉怎么样!”
舒尔茨紧闭的眼睛忽然张开,接着又闭上刚睁开的双眼,来回重复几下,没好气的回应“Fuck!什么也看不见!该死的德国佬,还有指挥部的那些老东西!哎!你说,这都是什么事儿!每天起飞这么多次,老子的眼睛都得了白内障,该死的!一遇风就流泪,害得老子不得不靠吃叶黄素维持视力,今天早上要不是因为咱哥俩平时为人和善,攒了不少好运气,恐怕晚上咱们的名字就被写进了阵亡名单!我****,士兵的命不是命!我*,他**!”
“喂!你就积点口德吧!这样下去,十年的运气也不够用,你要是死了没什么大不了的,我可不想被你这张破嘴拉进地狱!”见舒尔茨越说越偏,菜德斯通赶紧制止他,如果被其他人听见指不定会出什么幺蛾子。
“Fuck!”舒尔茨嘴下丝毫不留情,因为他们的确是九死一生。今天早上,502中队给C战斗机小组下达作战指令,雷达显示有敌机正在飞向伯明翰,估计是要展开轰炸,C战斗机小组需要把敌机的轰炸行动粉碎在航线上。尽管C小组飞行员每天都要升空不下3次,但战斗机对轰炸机就是单方面的屠杀,不击落三五架简直对不起自己。
C战斗机小组仅仅配置三架“飓风”轻型单座战斗机,数量少了点,但它们所载的8挺7.7毫米机枪足以撕碎任何飞机的装甲,长机飞行员特索纳准尉38岁,是一名经验丰富的老兵,1935年进入英国皇家空军第502战斗机中队,直到现在已经服役了4年10个月。反观德国空军,虽然在1936年7月底,德国介入西班牙内战,锻炼出一批优秀的飞行员,但他们的飞行时间相比于英国空军却少得可怜,而像特索纳这样经验丰富的飞行员在皇家空军中比比皆是。在飞往伯明翰的途中,C小组遭遇到了德国战机,菜德斯通和舒尔茨根本不敢相信眼前的景像,连特索纳这个老兵也惊呆了,他们前方至少有二十架德国梅赛施密特109战斗机,不是说好的阻止轰炸行动吗!怎么会凭空冒出这么多战斗机!如果就凭他们三架“飓风”攻击敌机编队简直是以卵击石——白送!特索纳最先反应过来,立刻宣布任务失败,全员返回。
按照德国人的性格,送到嘴边的肥肉怎么可能丢掉,数十架梅赛施密特战斗机排成一字队形依次朝英军战斗机俯冲过来,英军战斗机编队顷刻间被冲散,倚仗着“飓风”战斗机的灵活性,经过一番混战之后,菜德斯通和舒尔茨摆脱了德国战机回到机场,遗憾的是特索纳所驾驶的战斗机不幸中弹起火,而他本人生死未卜。这次的情况并不单纯的是一场意外,由于道丁上将总是坚持保存实力,每次都只派出几架战机拦截德国庞大的机群,这让英军战机编队经常遭遇数倍甚至十倍于己的德军战机,令英军损失惨重。
“哦!所以,我想我应该辞职了!不论是对我个人还是国家而言,都是利大于弊!但,这个时间不是现在!”道丁在办公室里喃喃自语。
“发电机”计划的执行让英国从敦刻尔克救回了大部分军队,可是所有的重武器全都丢在了海滩上,英军第二十六步兵师甚至连一门火炮都拿不出来。这也就意味着,如果德军跨越英吉利海峡在多佛尔登陆,英国陆军只能用威力有限的步枪在绝望中做困兽之斗,而对方却可以拉出大口径榴弹炮将他们连同他们的城市一起炸平、装甲兵驾驶坦克追赶田野中疯狂逃窜的自卫游击队、机枪手使用MG系列通用机枪扫射从战壕里冲出来的手持李-恩菲尔德步枪的士兵,这己经不能称为战争,而是屠杀。
在这种近乎碾压式的攻击下,可以预见,英国皇家陆军全军覆没,大不列颠的东部平原被鲜血填满,伦敦街头的路灯下吊着被处决的逃亡士兵,帝国高层在市政府大楼中集体自杀,建筑里、沼泽中、田野间、街道旁,到处都是残肢断臂,昔日的繁华城市变成了废墟。昏暗的天空下,老鼠爬上垃圾桶寻找食物,老弱妇孺在血泊中无助地哭喊,被打散的士兵在残垣断壁间穿梭寻找放冷枪的位置,希特勒在伦敦检阅军队,大本钟将成为下一个埃菲尔铁塔。英国,不能沦陷,皇家海军和皇家空军是抵抗德国入侵的主力,而休·道丁则是皇家空军的主心骨,他专注于研究雷达和飓风式战斗机,这两样发明是英国最后的底牌,而且很快,这些底牌中会增加一张王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