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悠悠假日

我们的父辈之老兵日记

1939年7月

康里老夫妇照常在农场里劳作,其实他们完全可以搬到在城里定居的女婿和女儿家里。两年来,他们不知道接到多少次女儿的邀请,卡罗太太一直不同意,她不想去打扰年轻人的生活,康里老爷子更是个独立性很强的拿破仑式,他的农场足以让他们自己衣食无忧,但还是会时不时地收到来信。

进入夏季,趁着学校放假,加尔比恩准备带着一家人回乡下看望一下老丈人,这段时间妻子西尔维娅总是担心她父母的身体。

“哈哈!科莫,快点快点!完全无法想像小木屋现在的模样,我们的动作要更快!”

“克洛蒂你别着急,我先...把这个笨家伙放进后备箱”

‘正好让这两个小家伙散散心’加尔比恩这样想。

车子一路向北,渐渐远离城市,穿过金黄的麦地,路过清澈的小河道,越过坑坑洼洼的乡间小路,汽车最终停在一座砖彻房子前,发动机的噪音惊飞了烟囱上休憩的鸟儿。

对于加尔比恩一家人的到来,康里夫妇显得很惊喜,因为他们并没有提前收到邮差的信件。

一到地方, 克洛蒂便迫不及待跳下车,一把抱住前来迎接的卡罗“噢!外婆,我好想你”

“我也一样,亲爱的克洛蒂”

“外公好!”

“年轻人好!”康里老爷子亲了一下科莫的脸蛋。

“咳咳!咳咳!”西尔维娅的咳嗽声让卡罗非常担心“丽雅!你还好吧”

“咳咳!没关系,您知道都市的空气有多么糟糕”

注意到孩子们的眼光,卡罗开始转移话题:“噢!来吧,孩子们,我们去莫托尔的店里买一些做咖喱的食材吧!”

“什么!我、我不要去莫托尔家里”科莫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克洛蒂却非常高兴。

“不,外婆,我不想去那!”

“别发牢骚了,快点来吧!”科莫极不情愿地跟上去,期望不要遇到那个小恶魔。

刚到距离莫托尔家不到五十米,科莫便被突然的犬吠声吓了一大跳,空气中还弥漫着一股难闻的腥味。

“欢迎你们,孩子们好呀!呵呵,小巴黎人真是可爱,你们好吗?”一个穿着深黄色印有鼠草围裙的中年妇女热情地向科莫兄妹打招呼。

“噢!阿尔梅,一切都好吗”

“可不太好呢!这头肥猪是真的皮糙肉厚,你看,刀刃都钝了”克洛蒂望了望阿尔梅脚边被宰杀的家猪和地上的血水,抓住外婆围裙的手不由得加大了力度。

阿尔梅注意到克洛蒂的小反应,打趣的说:“哦,不杀生,怎么吃肉”

“您说的对,阿尔梅太太”

“你们是来买鸡蛋的吗?”

“不,我们来摘些黄瓜,顺便提桶牛奶”

“嗯,巴斯隆!塞加斯!”

两个黄头发小孩从农舍里跑出来,科莫最讨厌也最害怕的就是那个个头稍高的小孩,阿尔梅的二孙子巴斯隆。

“巴斯隆,你去种植田摘二十根黄瓜来,塞加斯,你带他去挤一桶牛奶”。

“谢天谢地,幸亏不是和那个臭小子一起”科莫暗自庆幸,但很快他就后悔了。

到了养牛场,塞加斯打开篱笆,一条胳膊横在胸前,做出一个‘请’的动作“喂!巴黎小孩,没听说过‘自己动手丰衣足食’这句话吗,想要得到牛奶,就要自己去挤”

塞加斯一脸坏笑的把科莫踉跄推进篱笆圈“进去吧,你这个都市小孩”

科莫蹑手蹑脚地走到奶牛身后,生怕激怒这头正在吃草的猛兽。

好在奶牛性格温顺,科莫很顺利的摸到了奶头并挤出小半桶鲜奶。

“嗯?喂!怎么回事”科莫这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木门被关上了,塞加斯在栅栏外朝他喊道:“哈哈!巴黎小孩,感受一下大自然的热情吧!”随后一声口哨响起,母牛瞬间进入狂躁状态,并直直向科莫顶去。

“啊啊啊啊啊!!!不要过来!快让我出去!快让我出去!快开门!”科莫使劲敲打木门,眼看母牛撞了过来,科莫只得提起装有一升牛奶的铁桶撒丫子跑开,被母牛追的团团转,而门外的塞加斯己笑的合不拢嘴。

啪!

“哎呦!”一个光着膀子的魁梧青年打了塞加斯的后脑勺“你小子在搞什么?”

“没什么,哥你看那小子的怂样...哎呦!”塞加斯又挨了一后脑巴掌。

“你闹够了!赶紧把他放出来”

“我没有!”

皮埃尔打开篱笆门,科莫就从牛圈跑出来,母牛依然穷追不舍,直到科莫连人带桶被撞进泥坑里,刚挤的牛奶洒了一地。

“哈哈哈哈!怎么样?你很喜欢这些奶牛吗?哎呦!”

“很抱歉,我弟弟实在太调皮了”

“嘿!皮埃尔,这不公平!”

“臭小子,待会再收拾你”皮埃尔拉起浑身沾满烂泥的科莫,大人们也非常惊讶。

“发什么事了?科莫,你怎么这么狼狈?”

“哈哈!那个巴黎小子被咱们的奶牛追得到处跑哎呦!”皮埃尔又拍了下塞加斯“没事,塞加斯总是捉弄他,一会儿我就揍这小子”

“喂!我什么都没有做啊!”

假期就这样一天天过去了,由于形势紧张,加尔比恩应招入伍,母亲西尔维娅也加入了战地护士团,只能让康里夫妇照顾科莫和克洛蒂。好在村里的小学开学了,弗雷曼老师是个留着法式卫生胡的中年男人,兼任学校校长,总是戴着一幅黑边圆框眼睛。事实上这所小学只有三间房屋,全校也只有弗雷曼一名教师。教室虽然小,但是五脏俱全,地球仪、储物柜、书柜、课桌、日历一样也不少,讲台左边的桌子上甚至配了一台收音机用来让学生了解外界新闻。

科莫在学校里交到了一个德国朋友,其实并不是,诺埃来自位于边境的阿尔萨斯,但他一口流利的德国囗音引来了很多学生的歧视,其中不免有莫托尔家的两个淘气鬼,巴斯隆和塞加斯。放学后,莫托尔兄弟分别撞倒了一起回家的科莫和诺埃“嘿嘿!瞧哪,巴黎小孩和第五纵队勾搭了”

“我不是德国间谍”

“德国佬还嘴硬,让我好好教训教训你”巴斯隆说着说着撸起袖子就要抓诺埃的衣领。

“怎么?想打架,我可以试试吗?”一声稳重的男高音阻止了巴斯隆,来人是一个学生,但他比在场的所有人都高一头,巴斯隆有些害怕,便顺坡下驴:“切!优雅的法国公民不喜欢打架,但并不代表我不会揍你,德国鬼子”放完狠话就拉着塞加斯溜了。

半年前,科莫第一次来学校报到,妹妹克洛蒂和一堆同龄女孩打成一片,科莫随便找个椅凳坐下,拿出他最爱看的《钢铁是怎样炼成的》“你好,我叫西奥,你在看什么?”

“钢铁是怎样炼成的,你听说过这本书?”

“是的,我好喜欢这本书,它很难买到,你是这里唯一听说过这本书的人”

“科莫,很高兴认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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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路上,科莫一行人注意到小镇上出现了一些不属于这里的东西,刻有黑色十字的卡车,头戴钢盔的陌生面孔。

“天哪!德国军队怎么会来这里?”

“快看那!”

“我的老天!坦克!”窄小的街道上开过一列德国车队,正朝康里家的方向。

“哦!他们朝我家的方向去了,快走”科莫喊道。

等科莫跑到院子里,看见外公正扛着把锄头往外走,几个德军士兵正一箱一箱的从卡车上卸下物资“外公,他们怎么回事?”

“唉!他们征收了房子,不过我们可以和他们住在一起”

“奇怪,这座房子看起来并不豪华,德国佬怎么会看中它?”诺埃很疑惑,康里小声制止他说:“别这样称呼他们,他们会烧掉整个农场。科莫、克洛蒂,记住,任何一个德国兵和你们搭话,权当听不懂,不要在意他们说什么,总之沉默是最安全的做法”

深夜,孩子们酣然进入了梦乡,康里拉着平时铲土用的推车来到一个土坑前“希望这些东西不要被发现”说完,康里摸了摸猎枪的木柄,便把它埋进了土坑里。

一阵汽车的噪音让康里倒吸一口凉气,车灯闪烁几下,更让这个老人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好在没有人发现他“看来今天回不去喽!”

一名佩戴上尉军衔的德军军官示意司机熄火,便放轻脚步走进康里的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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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上,科莫兄妹一觉睡到自然醒,平时外公不会让他们睡懒觉,所以他们今天早上的起床气少了许多。

“早安,克洛蒂,几点了——额啊!”科莫打了个哈欠。

“早安,科莫,外公今天没叫我们起床,说不定有什么好事,我先下去看看!”克洛蒂蹦蹦跳跳的跑出去,连衣服都没穿好。

“啊!科莫,你快过来!”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哇啊!你是谁?外公呢?”德军上尉正在堂屋吃早餐,突然冒出来的两个小孩也让他吓了一跳。

“你们好!要来一片面包吗?”上尉用一口流利的法语和他们说活,从盘子上拿出一块列巴递给他们,科莫没有接过来。

上尉有点尴尬“请允许我做下自我介绍,我叫康拉德·希佩尔,这个小镇的防务司令,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我都会住在这里,不过这并不会打扰你们的生活,我吃饱了,先出去溜溜,你们两个小家伙不能乱跑哦!”

康拉德上尉知道这两个小孩很抵触自己,便找个借口出去,把剩下的食物留给他们。

“等等,你说你是他们的头头”科莫叫住他说。

“可以这么理解”康拉德心想‘这个小孩说话就不能好听些’

“可以,你为什么要住我们家,这里既没有私人泳池也没有漂亮的城堡”

“整座镇子也没有”

“额,镇长的别墅总比这个小破屋强吧!”

“是的,但我更喜欢大自然的味道,这里养了鸽子、有森林、还有空旷的田野,嗯!夜里很适合数星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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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奥、诺埃、科莫、克洛蒂、莫托尔三兄弟聚集在小镇外林子里的小树屋里,原本是科莫兄妹用树枝搭的简易帐篷,随着西奥他们的加入后,又在帐篷的基础上搭建了一个平台,之后皮埃尔拖着巴斯隆和塞加斯也来帮忙,皮埃尔身强力壮,又是干农活出身,很快就把破草棚改造成了像样的安全屋。

几个小孩聚在一起不为别的,只是讨论组建游击队,做好在野外和德军战斗的准备。

孩子们十分认真,仿佛下一秒德军就会打过来似的,只有西奥不以为然“我认为我们的会议没有任何作用,我们拿什么同德军对抗?”

“枪,我父亲曾留有一把步枪和十五发子弹,我把它们藏了起来”皮埃尔说道。

“那也不行,好好想想,法国那么多部队和火炮都输给了德佬,就凭你、你、还有我?和一条破枪?简直是鸡蛋碰石头自不量力”

“我们还有另外一支枪!”科莫插话说,“德国鬼子的头头就住在外公家里,我注意到他每天晚上回来时会把枪套放在卧室窗户边的桌子上,我可以试着去把枪偷回来”

“你可冷静点,听说因为反抗而被抓起来的人会移交给SS处理,下场很惨的!”西奥绘声绘色地讲给科莫,科莫也有点犹豫。

“SS是什么?”克洛蒂问。

“是德军的一个组织,这个组织的人都非常残暴”

“科莫,西奥说的没错,这太危险了”克洛蒂劝道。

“没关系,得手后立刻找个偏僻的地方藏起来,没人会知道是我们干的,明天早上八点在这里会合”

………………

自从康拉德上尉的鲁格尔手枪丢了以后,整个小镇的德军全都进入警戒状态,几乎是挨家挨户的搜查询问,宵禁巡逻也更加严格,只要过了规定时间还在外面游荡的人,无论是谁都要带走接受审查,敢反抗直接开枪射杀。闹得小镇居民人心惶惶。

康拉德也怀疑过科莫,每天晚上下班回来,这小子老是盯着自己的一举一动,没人比他更熟悉自己的习惯了。

可是当康拉德试探科莫时,他的表现又让上尉不敢相信小偷是他。科莫显得很害怕,不断解释枪不是他偷的。康拉德也相信科莫,他认为小孩子哭了,就完美地解释了那个孩子没撒谎,只是要求加强警备力量和当地的治安管理。

转眼间四个月的时间过去了,镇上并没有出现什么乱子,居民的生活慢慢恢复平静,康拉德上尉依然穿着他那身标志性的军大衣每天早出晚归,休息日的时间也会给科莫兄妹讲些有趣的故事,给他们带些科普读物,康里老爷子也感觉这个上尉挺好相处的,科莫兄妹和他的关系更加融洽,丢枪案也就不了了之。

7月6日,星期日,康里一家去了海边挖牡蛎,康拉德上尉一个人待在家里休息,趁没有其他人,康拉德用留声机放一首曲子:

“我们今天放声~歌唱,痛饮那冰凉~的~佳酿”

随着轻快的音乐响起,康拉德情不自禁地手舞足蹈起来。

“我们将要离去 就让那酒杯~碰出轻脆的声响!”

“让我再握住你~的手 握住你那~白~皙~的~手!”

“再会,我的心上人 再会,我的心上人 再会,多多珍重”

“我们要~出征,我们要出征!”

“我们要出征~英 格 兰 !”

“英格兰!”

………………

笃笃笃!“你好,布朗什伯父在家吗?”一阵敲门声打断了康拉德,一个银发齐腰像瀑布一样的陌生女人正站在门外等待。木门缓缓打开,女人由欣喜瞬间跌入恐惧。

“请问您是哪位?布朗什·康里先生不在家吗?”女人颤抖的问,她凭借衣服一眼就认出康拉德是个德国兵。

“他们去了诺曼底,请问您是他们的什么人?”康拉德礼貌的询问道。

“我叫艾西莉亚,布朗什伯父的远房侄孙女,专程来拜访他”

“哦!原来是这样,您好,美丽的小姐,我叫康拉德·希佩尔,我军暂时征用了这座房子,如果您不嫌弃,可以进来坐坐吗?房子的主人应该今晚就可以回来”

艾西莉亚不好拒绝,只好接受了邀请。

寂静的屋子里坐着两个人,康拉德和艾西莉亚,两个人谁也不说话,这种气氛让艾西莉亚坐也不是站也是,很是难熬。

“艾西莉亚小姐,请问您今年多大了?”艾西莉亚没有回答。

“您为什么要留这么长的头发?”艾西莉亚依旧没吭声,一直低着头。瑰攻红的眸子、樱桃小嘴和齐腰的银发,再配上白皙的皮肤,哪怕张一张嘴都极其诱人,康拉德有点看呆了。

“您别误会,我认为这样很漂亮,并不是我奉承您,您真的是一个天生的美人呢,瓜子脸、大眼睛,我敢保证整个欧洲也找不出几个像您这般美丽的存在”

康拉德实在聊不下去了,胡乱拿起一本书装模作样的阅读,也不管是什么,倒是艾西莉亚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康拉德有些惊喜,也跟着陪笑一下,却不知道他拿的那本书的名字是《论1918年德国的战败》。

晚上8点半,康里一家回来了,克洛蒂迎面扑上去抱住康拉德亲了一下脸颊:“亲爱的希佩尔先生,非常感谢你替我们看家!”

“哦!我又不是小狗,只是因为你给了我一个吻!今天家里来了一位女士,在那里!”

“哇塞!艾西莉亚姐姐!你怎么会来这里!”科莫兄妹又惊又喜,紧紧的抱住艾西莉亚。

“哈!没办法,德国鬼子和法国军队打的很激烈,圣西普里安区变得混乱无比,我只好来找伯父避难,你们为什么也在这?”艾西莉亚小声问他们。

“爸妈参加了军队,但一直没有消息,他们死了吗?”

“应该不会,一路上军队总是投降,大伯他们应该被俘虏了,不会有事的”艾西莉亚温柔地摸了摸两个小家伙的脑袋。

“额,要不然我搬到客厅,艾西莉亚小姐您睡我的房间”康拉德提议道。

“不,科莫,姐姐可以和你们挤在一个房间吗?”

“当然没问题!克洛蒂,你和我睡在一张床上,把你的那张床留给艾西莉亚”科莫很高兴,克洛蒂却不同意“不要!你的床又脏又臭,我要和艾西莉亚姐姐一起睡,略略略!”

“好吧!!”科莫和康拉德异口同声说道。

夜晚,克洛蒂紧紧搂住艾西莉亚纤细的腰肢,科莫也很羡慕克洛蒂的待遇,也钻进了艾西莉亚的被窝。就这样,两个可爱的小婴儿一起抱着中间神似母亲的美人,别提有多温馨。

一声长长的警笛声划破夜空,远处的探照灯忽闪忽现,几架英国飞机袭击了德军的哨卡,德军布置的防空炮正在配合空军打击来犯敌机,即使在小镇也能清楚看到远处的战斗。

“艾西莉亚姐姐,英国人可以打赢德国鬼子吗?”

“不知道,这不是我们考虑的事情,还是想想明天要做的工作吧!晚安,孩子们!”

“晚安!艾西莉亚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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