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有什么比睁开眼醒来，回到了15岁更荒诞的事情呢？
别说，还真有。
林默然回到了15岁，还是她奶奶去世的那一天A。
所有事情都和原来一样，她在上课的时候接到了来自她爸的电话，她爸告诉她，她奶奶出车祸了。
她不得不重新回到这个她有记忆以来最悲伤的日子……
“你想跟妈妈去多伦多，还是跟爸爸去日本？”躺在病床上的奶奶，握着林默然的手，殷殷地看着她，等待着她的回答。
她抬起头，看了一眼站在病床前的林西城，看了一眼妈妈王芸，又看着躺在病床上的奶奶。
就是这么巧，一个移民日本，另一个移民加拿大的人，在这个时间段恰巧都在国内。
林默然还记得，当时自己最终选择了去日本，选择日本的理由也很简单，好歹是个亚洲国家，文化上说不定接受程度也高一些。
于是她成为了她爸林西城再婚家庭里多余的那一个。
既然可以重新选择，那她现在选择换一条路。
“妈妈。”她轻声地，不太确定地说。
王芸脸上一喜，走到她身边摸了摸她的头。林西城皱了皱眉，却没有说话。
奶奶没有放开林默然的手，说：“别怕。”
林默然的眼泪控制不住地流了出来，最爱她的奶奶也要再一次离她而去了，哪怕已经经历过一次，这种悲伤并没有减轻多少。
当时15岁的自己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噩耗，痛苦地不能自己。
26岁的自己，有过了平复这段伤痛的经验。但是再来一次，却让她觉得这一次比之前的那一次更疼更绵长。
“芸芸，默默选你，我是放心的。”她转头对她曾经的儿媳妇说：“只是默默跟你一样的犟脾气，吃软不吃硬，还从来不服软，真怕你们两个吵起来。到时候两头犟驴也不知道能吵成什么样。你说话的时候记得留点余地，默默还小呢。”
说了几句，她就累了，撑不住昏睡了过去。
医生其实已经下了病危通知书了，她也很清楚，奶奶熬不过这一晚。因为她已经经历过一次了。
林默然心里颤了一下，轻轻伸出手，试探了一下她的鼻息。还有气，她松了一口气，她咬着自己的手，防止自己痛哭出声。
26岁的林默然突如其来回到了自己15岁的时候，还是她奶奶出车祸以后。
为什么不能让她早点回来呢，如果在早一些，她就可以让她奶奶不要出门买菜了，不买菜，她就不会出车祸。
她不知道为什么她会回到15岁的时候，也不知道是什么契机让她回到了这个时间，更不知道为什么老天爷要让她在经历一遍这么痛苦的事情。
但是都已经回来了，她就只能接受了。
凌晨，林西城现任妻子星子和他们的一儿一女林默安和林默青，风尘仆仆地从日本赶到了医院。
林默然沉默地看着，沉默地面对他们的关心，直到她奶奶病房的生命检测仪发出警报。她按下呼叫医生的按钮，看着她奶奶被推进了手术室进行急救。等了一个多小时，医生出来让他们去见她最后一面。
于是所有人进了手术室。
大概是回光返照，她的精气神反而比较好了。和林西城交代了几句，最后她对林默然说：“默默，你喜欢什么要说出来，不喜欢也要说出来，想要什么更要说出来，不说出来他们怎么知道你喜欢什么讨厌什么又缺什么呢！答应我，不要委屈自己，好嘛？”
林默然泪眼婆娑地连连点头应了下来。
“那我们说好了，拉钩！”
“拉钩！盖章！”林默然伸出小手指，勾住了她奶奶的，就跟从前两人无数次的约定一模一样。
重来一次，她奶奶还是离开了，事情发展的轨迹还是和原来一模一样，除了一件事，她选择跟她妈王芸去多伦多。
如行尸走肉一般，林默然参加完奶奶的葬礼，又在一个月以后参加了中考，拿了一个不好不坏的成绩以后，她和王芸一起出发前往多伦多。好歹曾经也是个别人口中的学神，虽然很多知识都忘得差不多了，但是初中的知识不难，考个一般一点的成绩还是可以的。毕竟刚刚经历过情人离世，发挥失常也情有可原。
在原来的世界里，她叛逆地完全不在乎什么中考成绩，成绩也是一落千丈的。
12年的多伦多有什么呢？林默然坐在飞机上就开始回忆，脑子里一片空白。
她一个26岁的社畜女青年，从不关注经济，也从不关注政治，不研究股票，也不买彩票，没办法一夜暴富。脑子里除了画画，就只有工作，业余爱好是看小说以及追番，偶尔去冰场滑个冰，生活单调到了某种程度。
她的朋友和同事也经常吐槽她这种单调的生活方式，但是她本人却没觉得哪里不好。
看林默然盯着飞机外的天空出神，王芸有些担心地看着她。从她奶奶去世那天起，她没有主动跟他们任何一个人说过任何一句话。她好像把自己包裹起来，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了。
她需要好好和她丈夫沟通一下青春期少女的养成方法。
注意到她妈一直在关注自己，林默然转过头，对王芸笑了一下。
其实那些悲伤的情绪她已经收拾好了，毕竟她现在的身体是15岁，但是灵魂却是26岁的灵魂。
她最近沉默不过是不知道该用什么态度跟她父母相处，毕竟26岁的她和父母的联系很少。
也许老天爷让她回到过去，是为了让她缓和一下和父母的关系吧，林默然漫无边际地随意给自己找着理由。
不要委屈自己，这一次，她记住了她奶奶临终前的嘱托，也没有上一次那般浑浑噩噩。普通人的重来一次，能力有限并不能改变世界。她只能努力让自己更好而已。
在回到15岁之前，26岁的自己在做什么呢？好像是在等着看羽生结弦的短节目比赛吧。说起来12年好像正好是羽生结弦来蟋蟀俱乐部训练的时候啊。
15岁的时候，她的课余爱好是什么来着？好像是画画和花滑？15岁的自己当时好像能跳除了阿克塞尔以外所有的2周跳来着。
到时候去见见刚到多伦多的青涩的羽生结弦，好像也是不错的主意呢。想到这里，她又有些开心了。
“在想什么？”王芸有些迟疑地开口了。
“画画。”林默然回答：“还有花滑。”
以为她是担心到了多伦多以后，没办法学这些会有问题，于是王芸说：“你知道生活在资本主义国家有什么好处吗？”
林默然疑惑地看着她。
“钱能解决大部分问题。”王芸回答：“你9月份就能入学多伦多最好的高中，花滑我们帮你找了最好的俱乐部和教练。至于画画，你不是喜欢水彩画吗，我们找了一个颇有名气的在多伦多定居的一位水彩画画家Stephen Roger当你的老师，给你进行一对一的指导。”
“你们？”
“Malone一直都很期待你能过来和我们一起生活的。”王芸解释道：“所以知道你要过来，他就积极准备上了。”
林默然回忆起好像确实是这样，哪怕到她26岁的时候，她也没听说他们有孩子，也没听说他们领养了孩子。明明他们两有钱到了这种地步，但是一直都是膝下无子的状态。
她一直想不明白，这一次她终于问了出来：“为什么你们不要个孩子？”
王芸笑了笑没有回答，只是摸着她的头说：“我记得你小时候还喜欢跳舞，学了七八年芭蕾来着，还想继续学吗？”
林默然回忆了一下不太堪回首的那一段记忆，坚定地选择了拒绝：“不要。”学芭蕾太折磨人了，一开始就不是她想学的，花滑挺好的。
就这样，她跟着她妈在多伦多安定了下来。正值暑假，除了熟悉环境以外，其他时间则用来适应英语的教学环境，并且查漏补缺，看看哪些是国内没学但是在多伦多需要学的内容。
Malone Howard，也就是林默然的后爸，信奉的是精英教育，所以安排她去的是最好的私立高中，课业压力也相对比较大，她需要补的东西还挺多。
众所周知，西方教育中非常重视动手能力，而国内的中学这方面就比较少。所以她需要补课……
如果是15岁的林默然大概已经不耐烦了，但是26岁的她深知种瓜得瓜种豆得豆的道理。于是默默地承受了下来。
万万没想到，在大学毕业好几年以后，她竟然还有需要补课的时候。
终于在一个月的高压学习，一对一的指导下，她勉强达到了Malone的要求。后续的补课不会停，但是她可以去花滑俱乐部练习花滑了。为什么是花滑呢？因为她预定的画画老师跑欧洲采风去了，归期大概是她开学以后。
拿着重生剧本的林默然，吃过午饭后一个人背着自己的运动装备，坐上了去蟋蟀俱乐部的地铁。
是的，蟋蟀俱乐部，Malone在给她选俱乐部的时候，其实有两个选项，一个是陈伟群所在的Granite俱乐部，还有一个是金妍儿所在的蟋蟀俱乐部。两个都是在这个时间段有热门花滑冠军选手的俱乐部，也是年费很贵的高级私人俱乐部。
Malone让林默然二选一，她就毫不犹豫地选择了蟋蟀俱乐部，给出的解释是，离家近，交通方便。15岁的她，还不能考安省的驾照，而在地广人稀的加拿大，不会开车约等于出行的时候会缺一条腿。
她在地铁上找了个位置坐下，拿出自己的iPhone4手机，打开蓝牙，听到耳机里穿来蓝牙连接成功的音乐以后，她点开了酷狗，找到了一手古琴曲《平沙落雁》点了播放键。
但是她听到的确实一首日文老歌：“风に戸惑う弱気な僕，通りすがるあの日の幻影(かげ)……”
林默然疑惑了一下，切了另一首歌古琴曲《阳关三叠》，耳机里的声音却是：“淡き光立つ俄雨，いとし面影の沈丁花……”这不是羽生结弦表演滑的《春来》吗？
“2人寄り添って，眺めているこの瞬間に……”还没等她切歌，耳机里的歌变成了中岛美嘉的《雪之华》……
林默然猜测，她可能连到了某个日本人的蓝牙，不知道听着她的古琴曲的那个日本人有没有被她的古琴曲陶冶了那么一丢丢情操。
她抬起头，转着头在车厢里四处寻找着，然后和坐在她斜对面的座位上的一个男生四目相对。
这不是羽生结弦嘛！
活的、16岁的、还有些青涩的羽生结弦！
他穿的是曾经在某个纪录片里面出现过的那套衣服，奇奇怪怪的绿色T恤还有一条短裤，脖子上挂了一条一般人挂着绝对不会好看的粗粗的法藤，那个登机箱就安安静静地待在他脚边。
2022年，疫情阻拦了林默然回国去北京看他比赛的步伐，但是意外却让她见到了16岁的羽生结弦。
缘分这种东西真的是妙不可言呢！
林默然对羽生结弦微微笑了一下，点了个头，看他耳朵里戴着的耳机，在列表中找到了Adele的《hello》，点开了播放键。
“Hello，it’s me！”她用歌词跟他打了个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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