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雾像浸了水的棉絮,缠得人呼吸都带着湿意。苏清颜攥着锦囊的手心沁出细汗,明显感觉到苏清颜有多担心母亲,沈昭的衣袖偶尔擦过她的臂弯,带着竹林晨露的清冽,让她想起小时候母亲牵着她走夜路时也会像沈昭一样牢牢的牵着她的手。
麒麟兽的低吼突然变得急促,前爪在湿滑的青苔上刨出浅痕。苏清颜往前踉跄两步,忽然被沈昭拽住手腕——雾中隐约露出半截蓝布裙角,正挂在山坳边的荆棘上,裙摆磨出的毛边里还卡着片干枯的石榴花瓣。
苏清颜“娘!”她的声音颤抖着。
山坳里积着经年的腐叶,踩上去软得像陷进棉花。苏清颜扑到那人身边时,膝盖重重磕在石头上,却感觉不到疼。母亲蜷缩在矮树丛里,鬓边的银发缠着野藤,嘴角还凝着点暗红的血痂,手里却死死攥着个小小的竹笼,笼门敞着,里面空无一物。
苏清颜“娘……”苏清颜伸手去探她的鼻息,指尖触到的皮肤凉得像冬雪,眼泪突然决堤,“您醒醒啊,我带了新采的桑叶……”
沈昭蹲下身,将自己的外袍解下来裹在妇人身上。他指尖按在她腕脉处,眉头微蹙:
沈昭“还有气,只是中了瘴气。”他从怀里摸出个瓷瓶,倒出三粒药丸,小心地撬开她的唇喂进去,“别怕,这是雾巷深处的醒神丹,当年你母亲给过我一瓶。”
苏清颜这才注意到,母亲怀里还揣着个绣到一半的荷包,针脚歪歪扭扭,却和自己竹篮里那个一模一样,只是上面绣的不是萤火虫,而是只振翅的蝴蝶。她忽然想起母亲失踪前夜,曾在灯下叹气:“蝶儿要飞过沧海,总得有人替它缝好翅膀。”
麒麟兽趴在旁边,用温热的肚皮贴着妇人的手,喉咙里发出呼噜呼噜的声,像在给她取暖。沈昭将山坳里的枯枝拢成一堆,燃起的火苗在雾中抖出细碎的光,映得妇人脸上的皱纹都柔和了些。
沈昭“你看她发间的桑果。”
沈昭忽然轻声道。苏清颜凑近了才发现,母亲银灰的发丝间缠着几颗紫黑的桑果,果肉早已干瘪,却还牢牢粘在发间。她猛地想起,后山那片桑林是母亲亲手栽的,每年桑果成熟时,总会用竹篮装满满一筐,说要留给蚕宝宝当过冬的粮。
苏清颜“她定是来过桑林。”
苏清颜的指尖抚过那些桑果,忽然摸到个硬邦邦的东西——是枚磨得光滑的石榴籽,被母亲用红绳串着,系在发间。她想起小时候总爱把石榴籽埋在院角,母亲说:“埋下的念想,总有一天会发芽。”
不知过了多久,妇人的睫毛忽然颤了颤。苏清颜屏住呼吸,看着母亲缓缓睁开眼,浑浊的目光在她脸上转了一圈,忽然哑着嗓子唤:“颜儿……”
苏清颜“娘!我在!”苏清颜扑进她怀里,被她虚弱地抱住。妇人的手在她背上摸索着,像是在确认她是不是真的,最后停在她的竹篮上:“荷包……绣完了吗?”
苏清颜“快了!就差蝴蝶的翅膀!”苏清颜哽咽着,从竹篮里拿出那个荷包,“您看,我跟着您教的针法学的……”
妇人笑了,眼角的皱纹里滚下泪来:“娘在雾里迷了路,总看见只蝴蝶围着我飞,原来是你在等我……”她抬手想擦女儿的泪,却没力气抬起,沈昭适时地握住她的手腕,将她的手放在苏清颜脸上。
沈昭背起来妇人,同苏清颜一起往龙门寨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