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国公府的火耀金丹不算难救,无非是选用的泥土不合适,何惟芳去看过几次,隐隐多了几分生机。
得知那天的事情,玉露很是担忧,她家娘子好不容易从刘宅逃出去,如今若是再牵连上刘家的人……若是招了县主记恨,将来在长安,恐怕是步步为艰了。
玉露“娘子,怎么办啊…”
玉露“咱们不可能一直躲着吧…”
何惟芳“说的也是啊,长安城就这么大的地方…算了,好玉露,多说无益,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大福“就是,再不济,我帮你把他打出去,是吧,五娘?”
没有得到回应的大福看向一旁的五娘,她这状态可不太对,双目无神,一直在喃喃自语,也不知道在说什么。
大福“五娘?”
何惟芳“五娘”
秦五娘“嗯,牡丹,怎么了?”
秦五娘回过神来,一脸疑惑的看着她们。看她精神恍惚,何惟芳不禁有些担心,最近生意确实不错,五娘和大福忙里忙外,是不是太累了,累病了。
何惟芳“五娘,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啊”
秦五娘“我…牡丹,我想…你能不能帮我换一个名字啊,秦五娘已经过去了,我想换一个名字,就当新生了”
何惟芳“…好啊,那我想想”
对于五娘,她的前半生过的凄苦,她想早早的走出来也是人之常情,这些日子,她虽然面上总带着笑意,但她身上的伤痕都是日积月累留下来的陈旧伤痕,何惟芳也不知道该怎么劝她。
如今,她算是想开了,何惟芳也为她开心。
何惟芳“日后,你就叫胜意吧,凌云壮志,得偿心愿”
秦五娘“胜意,日后我就叫胜意了”
大福“真好听,胜意胜意”
玉露“那我以后,就叫胜意姐了”
秦胜意“嗯,胜意,胜意,真好听,谢谢你,牡丹”
胜意很喜欢牡丹为她取的新名字,就像前几日郡君说的一般,杀不死她的,终究使她更强大。她在心里默念着这个名字,觉得那些曾经让她疼、让她怕的过往,都化作了此刻脚下的力气,让她站得更稳了。
崔衍之“一天到晚不着家,你看看,你哪有一个女娘的样子”
崔静姝“阿耶~”
她刚要出门去玩儿,就被自家阿耶拦了下来,自家夫人确实与他提过女儿不愿嫁人,去洛阳前,他还以为这丫头改了性子了,如今看来,更加变本加厉。
女儿娇生惯养的,家里更是就她一个掌上明珠,突然嫁出去,也不放心。
只是她一再日日不归家,长安多的是搬弄是非之人,背后嚼舌根的一抓一个准。就拿前几日来说,他就在光禄大夫家,听萧家的那个小子说起了他女儿,沾染商贾,丢了世家的颜面。
崔衍之“今日乖乖的,在府中陪阿耶说说话”
崔静姝“好吧”
平日里阿耶都不经常管着自己,今天是怎么回事?
二胖给她脑海中放了一段画面,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她是万万不敢相信,这话是萧时桉说的,京中人人都说他是温润如玉,待人谦和,举止得体,果然是,人不可貌相!话里的刻薄,那眼神里对“商贾”二字的鄙夷,哪里有半分温润?
一模一样的一张皮,她似乎对他有之前的滤镜,一样的皮相,裹着不一样的心肠。
二胖:要不,忍忍?
窝着火的崔静姝哪里能听“忍”这个字,不就是造谣吗?
她也会。
这长安的舌头,从来不管你正不正、端不端,只消三言两语,就能把白的说成黑的,把清的说成浊的。
崔静姝“传我的命令,让各家酒肆、青楼,照着纸上的去传,三日内,我要让这纸上的所有,都成真的!”
纸上写的一个比一个离谱,萧时桉两年前秋闱时,为了讨好主考官,在贡院外跪了整整一夜,还把自己祖传的玉佩给了主考官的妾室当添妆…萧时桉未及第时,在江南游学,曾被盐商女儿看中,缠得脱不开身,还是靠着变卖恩师送的砚台才得以脱身…萧时桉当年殿试的策论,是剽窃了已故举子的文稿…
说他在国子监时,看中了一位先生的女儿,夜里竟翻墙去爬人家后窗,被那先生拿扁担追着打,袍子都被勾破了一角,第二天还装作若无其事地去上值。
她要他知道,那些被他当作茶余笑料的闲言碎语,一旦成了对准自己的刀,竟是这般锋利,能把一个状元郎,瞬间削得比尘埃还轻。
这些造谣就像长了腿一般的,很快就传遍了大街小巷,让人根本没有办法只是这谣言是从哪儿传出来的,说的细致,有理有据的…就连官场中的人都在传,闲话从名门子弟中传出来,秦楼楚馆也都是,萧时桉这几天都不曾出门,一出门就会被人指指点点。
其中不免有些真话,只要一查,保准能查到。
宁王府
县主做东,邀请了不少名门之后,都是些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一是她想让刘畅可以仕途无忧,让他们多加照看,二是,为崔静姝出气,让谣言愈演愈烈,就算朝中也要有人踩他一脚。
有不少人都对兰陵萧氏有怨,以往他们都是一起花天酒地的,就他萧时桉一个人清高,如今落在他们手里,自然是有什么,就去编排什么,他们的父亲背靠宁王府,谁敢说些什么。
官场上,自然也有人免不了踩他几脚。
安国公府原本还想攀他们家的门第,如今看来,也不必了,萧母想要登门,就连门都没有进去。
崔静姝“哎呀呀,今天真是个好日子”
阿宁“小姐,家主若是问起来…”
崔远“什么事儿这么开心啊”
崔静姝“阿兄”
崔静姝“今天有灯会,咱们出去逛逛呗”
崔静姝“好不好嘛,阿兄”
崔远“好”
崔远知道他那妹妹就是个闲不住的性子,这几天应该憋坏了,想着今天长安城没有宵禁,灯会可以玩一整晚,便来带她出去散散心。
崔泽“好啊,你们出去玩儿不叫我”
崔静姝“那就一起去…”
几人刚出门,就看到了她的两位堂兄,崔烨、崔澈兄弟二人,还有大舅舅家的两位表兄,李南舟、李锦鸣。
李南舟“小姝,喜欢吗?”
崔静姝“哇,好漂亮的灯笼,谢谢大表兄”
李南舟将他刚刚赢回来的兔子花灯,拿到了崔静姝面前,崔静姝也是情绪价值拉满,一顿夸赞,收下了灯。
大表兄比较温润如玉,二表兄却比较迂腐,动不动就要那律法说事。
长安街上灯火通明,几人正笑着,忽然听见一阵喝彩。原来是杂耍班子在街口搭了台,一个少年正踩着高跷翻筋斗,彩衣在灯影里翻飞,引得围观者拍掌叫好。逛了许久,肚子有些抗议了,崔远大手一挥,便带着弟弟妹妹们一起去霄云楼吃饭。
酒楼老板见几人穿着,非富即贵,很是有眼力见的迎他们上二楼雅间,众人上了二楼,雅间敞亮,一扇雕花木窗正对着朱雀大街,窗外的灯火与人声顺着窗缝钻进来,热闹又不嘈杂。
但楼底下说书的,最近在说萧时桉,果然是她精挑细选的掌柜,办事就是牢靠,这么些日子,传言已经愈演愈烈了,有些都能成真了。
蒋长扬“呦,巧了,这不崔兄吗”
众人刚上二楼,就见蒋长扬披着件藏青披风,缓步走上酒楼台阶。
他身量挺拔,即便在灯火里,也透着股沉静的威严。而跟在他身后的三郎,穿着件玄色劲装,腰间配着把短刀,步子迈得轻快,眼神扫过周围,带着几分少年人的桀骜。
众人刚要起身行礼,就见三郎先一步上了二楼,隔着几步远,冲他们摆了摆手,嘴角还噙着点笑,眼神里带着“不必多礼”的意思。
崔远“随之”
雅间本就宽敞,雕花圆桌够十四五人围坐,蒋长扬和三郎走进来,非但不显拥挤,反倒添了几分热闹。
三郎自来熟,刚进门就瞅见崔澈手里的糖人,眼睛一亮,几步凑过去:“哟,这糖画捏得真精神,哪买的?”崔澈被问得有些腼腆,指了指窗外,三郎立刻拍他肩膀:“等会儿我让小厮再给你买两串,要那最长的龙形!”
蒋长扬则随意得多,走到崔远身边的空位坐下,目光扫过满桌菜肴,恰好瞥见刚上的清蒸鲈鱼,鱼肉雪白,汤汁清亮。
他拿起公筷,自然地夹了一块,蘸了点醋汁,入口时眉头微舒:“霄云楼的火候,倒是越来越稳了。”
崔静姝“这都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回去?”
三郎“无妨,我一会儿就回去,吃完就回去”
三郎“倒是静姝你…”
确实,这个包厢里,都是男子…崔静姝只得出去,好不容易得来的机会,她可不能丢了。
崔静姝“兄长们,我出去逛逛,你们聊”
崔远“莫要走远了”
崔远“釉白,阿福,你们跟着小姐一起”
崔釉白“是,郎君”
出了包厢,崔静姝刚走着,就遇到一个醉鬼,在怀才不遇,她让人捡了池子里纸,写的头头是道的。她轻声道,指尖划过“江淮漕运,当以水驿代陆运,省半费而增三倍运力”一句,眼里闪过几分讶异。
崔静姝“写的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