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今日午后在蔷薇阁雪溪的话,静姝还未换好衣裳,只坐在妆奁前发呆。
阿宁“小姐快换衣裳吧,那位萧娘子也许只是说说,咱们换了衣裳,去玩儿吧,就当是为了阿宁好不好…”
在阿宁的软磨硬泡下,她才换了衣裳,簪了首饰,确实啊…以前没他在的时候,她自己也一个人也就一个人了,这是怎么了……谈恋爱,果然会影响到自己的情绪。
萧时桉站在崔府对面的那条街上,已经等候多时了。旁边卖花灯的老汉看他站了许久,笑着递过一盏兔子灯:“公子等心上人?这灯吉利,买一盏吧。”
萧时桉的耳尖微热,接过灯,指尖触到竹骨的凉意。
萧时桉“多谢”
刚付了钱,就见崔府的大门“吱呀”一声开了。
静姝出来披了件一袭红斗篷,色她身披一袭红斗篷,色泽如冬日里最明艳的朱砂,在雪夜中灼目生辉。正怅然间,抬眼竟撞见斜对面树下的萧时桉。
静姝心尖猛地一颤,忙侧过身,将大半张脸藏进斗篷毛领里,耳尖发烫——知道自己误会了他,瞬间头埋的更低了。
阿宁“小姐,快呀”
阿宁跟在她身后,不远也不近。
雪落在青石板路上,溅起细碎的光。
萧时桉“阿姝”
萧时桉立在灯影里,瞧见静姝裹着红斗篷走来,忙迎上去,笑意便从眼角漫开。
崔静姝“三郎”
这两个字,在她昏迷不醒的这些日子里,做梦都想听她唤来,病榻上的人,始终没有睁开眼睛与他说话。
崔静姝“等久了吧”
萧时桉的指节带着薄茧,摩挲着她的掌心,像是要把这雪夜的凉都焐热。
萧时桉“你刚刚出来时,不是很开心,发生什么事了”
崔静姝“我听人说,你与安国公府的三小姐…今晚有约了?”
静姝抽回手,越想越生气,指尖堪堪要挣脱,萧时桉却不知怎的,握得更紧了。
萧时桉“听我解释…”
萧时桉“那位楼三小姐,我从未见过,也无甚印象,至于今晚…萧时桉的母亲一厢情愿罢了,我已经拒绝了”
崔静姝“可是……据说,那位小姐才貌双全,是京中贵女表率”
萧时桉“阿姝,你吃味了”
萧时桉凑近了她,脸上带着明显的笑意。
从前,她总是在自己面前躲闪不及,眼中心中,只有卢凌风…如今看她吃味,他别提有多开心了。
崔静姝“胡说,我才没有”
他又凑近了些,鼻尖几乎要碰到她的额角,声音里的笑意温柔得像化开的蜜糖。
萧时桉“比起旁人,倒是眼前这位穿红斗篷的姑娘,更合我心意。”
崔静姝“哎呀,快看,前面的花灯好漂亮啊”
她可不承认。
她声音里带着点刻意的雀跃,拽着他就往前走,力道竟比刚才挣脱时还大。
萧时桉被她拽着,脚步踉跄了一下,眼底的笑意却更深了。静姝的手小小的,掌心带着点薄汗,被他温热的手掌一裹,瞬间就安分了。
崔静姝“好热闹啊”
远处忽然炸开一串烟花,金红的光瀑泼在夜空里,引得人群一阵欢呼。
萧时桉“美哉我长安,壮哉我大唐”
他面上尽是骄傲,另一个世界里的大唐,在另一个自己的治理之下,同样繁荣昌盛。
曲江边上早已排满了人,盏盏河灯顺流而下,烛火在水面晃得像满地碎星。
萧时桉买了两盏莲花灯,递给静姝一盏。她握着笔,想了半天,在灯面上画了朵花,刚放下笔,就见他画的那盏上,画着一只大熊猫。
崔静姝“这是…什么?”
熊猫这个生物,怎么可能会在大唐出现?
萧时桉“大熊猫啊”
崔静姝“你……”
萧时桉“那你画的是冬青吗?”
萧时桉“以来此种非人间,曾识万年殇底月,这是赵吏,在我出生的时候取的,冬青,也叫槲寄生”
崔静姝“你你你……”
萧时桉“阿姝,青黎,芷儿……”
崔静姝“你怎么…怎么可能?”
崔静姝都要吓坏了,脚下一软,差点摔到曲江中,萧时桉一手紧紧扣着她的手腕,另一手迅速揽住她的腰,将她往回一带。
萧时桉“我都记得,来时,神明告诉我了,你被神明诅咒,需要待在其他世界里,做一定的任务,才能回去我们的世界……”
静姝惊魂未定,脸色发白,不敢相信,紧紧攥着他的衣袖,指节都泛了白。
崔静姝“它是,这么跟你说的?”
萧时桉“你放心,此生,我绝不会负你”
听着他信誓旦旦的保证,静姝讪讪一笑,想要抽回手,但却始终没能如愿。这种挣不脱的无力感,竟让她莫名想起话本里看过的桥段——那些红杏出墙的妇人,被丈夫抓包时,大抵也是这般手足无措,想躲,想逃,却偏被牢牢攥在原地,连呼吸都带着几分虚浮。
萧时桉看着她泛红的脸颊,看着她眼底那点慌乱,非但没松,反而微微俯身,凑近了些。
萧时桉“阿姝…”
在曲江河畔的一艘画舫内,熏香甜得发腻,混着酒气漫在暖融融的空气里。蒋长扬半陷在软榻里,左臂圈着个穿藕荷色纱裙的舞姬,右手正被另一个绿衣女子喂着酒,杯沿的胭脂印蹭在他手背上,艳得晃眼。
“郎君,尝尝这个”
舞姬捻起颗紫莹莹的葡萄,凑到他唇边,眼波流转,带着刻意的娇俏。
蒋长扬正要张口,眼角的余光却瞥见岸上的二人,那点浪荡的笑意瞬间僵在脸上,像被泼了盆冷水。
萧时桉显然已经注意到了他,忙挡住了静姝的视线,将其轻柔的揽入自己怀中。他的怀抱很稳,带着淡淡的松木香,脸颊贴着他的衣襟,能感觉到他胸腔里沉稳的心跳,一下一下,像敲在心上。
她想抬头,却被他轻轻按住了后颈,按回他怀里。
蒋长扬看见萧时桉将静姝揽入怀中的动作,那样自然,那样护着,像在宣告什么。蒋长扬坐在对面,看着那相拥的身影,忽然觉得手里的凉茶,眼神落寞,他抬了抬手,身旁的舞姬让退了出去。
静姝不好意思的埋在他怀里,不敢抬头看他,她在与欧阳克是成了亲入了洞房的,与冬青…有过…与蚩尤也有过…
萧时桉“不好意思了?”
崔静姝“嗯”
萧时桉“无妨,我们回去,再成一次亲”
崔静姝“别说了,你别说了……”
倒反天罡了,静姝在心里狠狠啐了一口,脸颊却不争气地发烫。从前他是冬青的时候,她色胆包天,荤素不忌,调戏起人来眼皮都不眨一下。冬青永远是那副沉稳模样,最多红了耳根,从不会像此刻的萧时桉这样,不动声色间,就把她搅得心神不宁。
萧时桉的声音带着笑意,已经替她理好了鬓发,手却没收回,反而轻轻托住了她的下巴,迫使她抬头看他。
萧时桉“脸这么红,是冷的?”
他的指腹带着薄茧,摩挲着她的下颌,力道很轻,却带着种让她无法躲闪的专注。静姝的心跳瞬间乱了节拍,忙偏过头想躲开,却被他捏得更稳了些,力道却不大。
崔静姝“不是,我热的”
萧时桉挑眉,俯身凑近了些,两人的鼻尖几乎要碰到一起了。
萧时桉“我怎么瞧着,阿姝像是……不好意思了?”
崔静姝“谁、谁不好意思了!”
静姝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提高了声音,脸颊却红得更厉害,连耳根都烧了起来。
她这副口是心非的模样,落在萧时桉眼里,却是异常可爱,他低笑出声,胸腔的震动透过相贴的衣襟传过来,烫得她心口发麻。
崔静姝“是你,你不好意思”
他顺着她的话,语气里的笑意却始终藏不住。
萧时桉“好好好,是在下的不是,唐突了小姐”
说着,他终于松开了手,却顺势牵住了她的手腕,指尖轻轻摩挲着她的脉搏,感受着那跳得飞快的节奏。
静姝被他牵着,浑身都不自在,却偏偏挣不脱,也不想挣。
倒反天罡就倒反天罡吧。
她悄悄抬眼,看着萧时桉带笑的侧脸,心里忽然想,或许这样也不错。
至少此刻,他眼里的光,是为她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