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颜一道仙力劈下,桃花瓣在空中炸开,化作点点星火,落在残存的藤蔓上,瞬间燃起熊熊火焰,疼得树妖发出阵阵凄厉的嘶吼。
折颜与白浅的身影几乎同时落在沧夷身侧,衣袂带起的风卷得地上的落叶轻旋。折颜手中折扇慢悠悠地摇着,目光漫不经心地扫过那些在火焰中挣扎嘶吼的树妖,唇角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
只听“噼啪”几声脆响,方才还张牙舞爪的树妖,在桃花仙光的笼罩下,竟如被烈日炙烤的冰雪,瞬间便蜷缩、焦黑,最后化作一阵黑色的飞灰,被山风一卷,便消散得无影无踪。连带着它们扎根的土地,都留下一片焦痕,再无半分妖气。
沧夷神君“多谢上神”
若不是他们及时赶到,他怕是要被这些树妖困死在这儿了。
折颜和白浅,闻言摆了摆手。
折颜“不知这位小仙友如何称呼”
折颜见他气度不凡,步履沉稳,仙力内敛却自带威仪,方才与树妖缠斗时的从容不迫,以及此刻眉宇间的沉稳气度,实在不像个年轻的神仙。
他心中微动,传音与身旁的白浅道:“你看沧夷,这般气度,倒像是活了数十万年的老神仙。”
白浅也悄悄打量着,轻轻颔首:“确实,我觉得他像极了东华帝君”
正说着,沧夷似有所觉,回头看了他们一眼,目光温和却不疏离:“二位是在说我?”
折颜笑了笑,折扇轻摇:“只是觉得神君修为深厚,气度不凡,倒看不出年纪。”
沧夷淡淡一笑,语气平静:“我虚度光阴,也堪堪只有三万岁而已。”
折颜“三万岁?”
折颜倒是真有些惊讶了。
三万岁在仙者之中尚属年轻,能有这般修为与气度的,实在少见。
折颜“不知神君,可是织越山的沧夷神君?”
沧夷神君“那上神便是十里桃林的折颜上神了?”
沧夷神君也曾在北荒帝君白真上神座下,听说过这位上神,刚刚只是不太确定。
白浅“小锦可在你这儿?”
话音刚落,白浅便急忙询问。
沧夷神君“素锦上仙如今正在寒舍休养,两个时辰前,我已传信于十里桃林,却不曾想,在此,见到上神”
踏入神殿,沧夷神君引着折颜与白浅穿过玉石回廊,便见内殿门扉轻掩,隐约能闻见里面传来的药香。
他停下脚步,侧身对着折颜与白浅,语气温和却带着几分歉意:“素锦上仙如今正在寒舍休养,伤势虽暂无大碍,却还需静养。”
折颜抱着素锦,闻言点了点头:“有劳神君费心。”
折颜和白浅推门而入,目光越过缭绕的仙雾,落在窗边的玉榻上,只见素锦静静地躺着,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往日里总是带着几分倔强的眉眼此刻轻轻蹙着,像是在梦中也仍在忍受痛楚。
她身上盖着一层素白的锦被,鬓边的发丝有些凌乱,沾着未干的薄汗,衬得那张本就清丽的脸庞愈发惹人怜惜。
折颜轻手轻脚的到榻前为其诊脉,脉息里除了雷劫留下的反噬之力,竟还夹杂着一丝极淡的妖气。
白浅“小锦怎么样?”
白浅在旁轻声问道,眼中满是担忧。
折颜收回手,指尖在袖摆上轻轻摩挲,沉声道:“雷劫反噬比预想的重些,又沾了点妖气,需得好生调理。好在沧夷神君及时给她服用了凝神丹,稳住了她的心神,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沧夷神君“在下医术浅薄,上神见谅”
沧夷再次看向榻上的素锦,眸中泛起疼惜。
素锦此时的身体状况着实不便挪动,她此刻经脉受损,灵力紊乱,若强行带回桃林,怕是会让伤势雪上加霜。折颜给她渡了一些修为,折颜渡得极慢,生怕力道重了伤了她的经脉,直到额上渗出细汗,才缓缓收回手,指尖的仙光也随之散去。
折颜“小五,你先回青丘,告诉小九和真真,小锦伤势过重,还需在此休养一番,让他们放心”
白浅“也好,老凤凰,我先和毕方回去”
沧夷立在一旁,看着素锦沉睡的模样,闻言只是微微颔首:“我这神殿中有雪莲与凝神草,若上神需要,尽管取用。”
折颜“多谢神君了”
素锦沉在混沌的梦境里,周身像是裹着一层微凉的水,让她动弹不得。忽有一道柔和的光穿透迷雾而来,光影中渐渐浮现出一道身影。
那身影看不真切面容,只觉得周遭微凉的水雾很快散去,身影渐渐地真切了起来,温润的眉眼,虽隔着一层朦胧的光晕,却能清晰地感受到那人面上的慈悲——那是一种温和,仿佛能包容世间所有的苦难,让人望之便心生安宁。
她怔怔地看着,心头莫名涌上一股熟悉感,却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那人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望着她,目光里带着淡淡的怜悯,又像是在无声地安抚。素锦只觉浑身的疲惫与疼痛都在这目光中渐渐消融,连呼吸都变得顺畅起来。
素锦“你是谁?”
她在梦里轻声问,声音却像被风吹散,传不到对方耳中。
那人依旧慈悲地望着她,缓缓抬起手,指尖似有微光流转。素锦没有躲闪,反而觉得那指尖的光芒格外温暖,正想靠近些看得更真切,眼前的身影却又开始变得朦胧,仿佛要再次隐入光影里。
素锦“别……”
“你不知我是谁?”
那人微微抬了抬手,刹那间,素锦只觉身子一轻,原本沉重如灌铅的身体竟不由自主地飘了起来,如一片羽毛般,悠悠落在那人身前。
她能清晰地闻到那人身上传来的气息,清润如晨露,又带着淡淡的檀香,让她紊乱的心绪瞬间平静下来。
那人望着她,目光落在她纤细的手腕上,随即微微抬手,指尖轻轻点在了她腕间的霜霄镯上。
素锦望着腕间交辉的双镯,那道身影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几分温和的笑意:“这镯子,是我送未来儿媳妇的见面礼。”
她心头一怔,未来儿媳妇?
这话是什么意思?
正欲细问,却见那人目光落在她脸上,语气忽然转了个弯:“小丫头,你认识墨渊吗?”
素锦“墨渊上神?”
“是啊”
她轻轻开口,声音里带着几分怅然,道:“你受雷劫时,雷霆之力本可将你灵脉震碎,若非这霜霄镯替你护着心脉,以你如今的修为,怕是早已没了性命。”
素锦闻言心头剧震,低头看向腕间的霜霄镯。
素锦“这镯子…”
素锦“我并不知晓这镯子的来历,敢问您是……”
素锦追问镯子来历,语气里带着几分急切。
那人并不恼,唇角反而漾开一抹温和的笑意,那笑意里藏着岁月的沉淀,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暖意,轻声道:“我是墨渊的母亲。”
素锦“墨渊上神的母亲,那您就是…”
素锦忙跪下,向母神行礼。
母神的声音依旧温和,带着笑意道:“起来吧”
母神继续道:“你不必惊慌,霜霄镯原是我为他未来的妻子准备的,他既给了你,便是你的了。我今日得以出现,不过是万年前…不过是万年前在镯中注入的一缕神念,感应到你渡劫时的凶险,借着雷劫余波苏醒罢了。”
她抬手,指尖轻轻拂过素锦腕间的镯子,那玉镯立刻泛起一层柔和的光晕:“墨渊这孩子,性子执拗,从不轻易将东西给人。他能将霜霄镯交予你,可见你在他心中,并非寻常人。”
素锦“我,不是,真的不是……”
母神的身影在光影中愈发透明,神念的力量正渐渐消散。
她望着素锦,眼中带着几分欣慰,又似有未尽的话语,轻声道:“墨渊那孩子,从小便不爱言语,心思都藏在心里。当年我将镯子交给他时,还笑他不知要等多少年才能送出去,却没成想……”说到这里,她忽然顿住,像是想起了什么,眉宇间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怅然。
母神的身影在光影中化作点点碎光,神念消散的瞬间,她望着素锦,眼中最后一丝慈悲被浓重的怅然取代,只来得及留下十一个字,轻得像一声叹息:“生死劫,镯碎,情绝,劫生,魂归”
话音刚落,素锦的意识重新回到了自己的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