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隆基派人出宫找寻崔静姝,他怕她去了终南山,还好…崔远只是说,她只是暂时回了清河一趟,家中父母念叨着,之前担心她被怪鸟掳走,趁着这个时候回家一趟,城门的守卫也证实了这一点。
不去终南山就好,否则…他派去了结苏无名和卢凌风的人被她发现,这一切…他都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她。
天子“小姝什么时候回来?”
崔远“回陛下,她昨日才离开”
天子“昨日…”
薛环、老费,带着三捕手已经快马加鞭的上山了,喜君原本也想跟着的,但她父亲不管说什么,也不放她出去。
苏无名“李奈儿,我问你,你跟金吾卫或者说,你跟当今天子,到底有何深仇大恨?”
女子闻言,唇角勾起一抹极冷的弧度,那笑意里裹着彻骨的怨毒,竟让周遭的空气都寒了几分。
李奈儿“我不姓李,我姓上官”
她一字一顿,每个字都咬得极重,仿佛要从牙缝里挤出半生的血与泪。
卢凌风“上官奈儿?”
李奈儿“卢凌风…唐隆之夜,杀死我姐姐的,你也有份!”
她抬眼,眼底翻涌着滔天恨意,那双曾含着清辉的眸子,此刻只剩猩红。
李奈儿“故,即便你是公主之子,也得死!”
苏无名当即反驳,声音里带着难以置信的错愕。
苏无名“不可能,上官家族显赫,但在高宗时,就被天后下令,满门抄斩了”
苏无名“只有刚刚出生的上官婉儿和其母,被没入掖庭…你怎么可能,是她妹妹呢?”
李奈儿惨然一笑,那笑声刺破夜的静谧,带着无尽的悲凉。
李奈儿“我和姐姐同命,一出生便遭遇家门不幸,我更悲苦的是,连哺乳中的母亲…都被杀了,她见我可怜,悄悄将我收留…寄养于南山道观”
李奈儿“她常来看我,起初,我是叫她娘的,但她不允,说自己身份特殊,怕被人发现,给我惹来杀身之祸,所以,只让我叫她姐姐……”
回忆起那些短暂的温暖,她眼底的恨意稍缓,却又很快被更深的悲恸覆盖。
李奈儿“还给我取了好听的名字,奈儿…她让我姓李,但我更愿意姓上官”
李奈儿“我的姐姐,亦是我的母亲…她是我的天,她给了我一切…”
李奈儿“她是红梅宰相,懿淑天资,贤明神助,没有她,武曌安能指点江山,她文采绝世,诗书得菁华,翰墨织锦绣”
说到此处,她情绪骤然激动,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撕心裂肺的质问:
李奈儿“没有她,长安哪来那么多璀璨的诗句,她上无至亲,下无子嗣,身无爪牙,孤身一人,为李唐鞠躬尽瘁,而你们却污蔑她是韦庶人一党,凭什么?”
苏无名“委运于乾坤之间,亡身于仓促之际,上官昭容没世,着实令人痛惜”
苏无名“而且,她绝非韦庶人一党,据我所知,为了阻止韦庶人,和其女悖逆庶人乱政,她曾多次向中宗泣血极谏,她还请求去官削发为尼”
苏无名抬眼望向天际沉落的余晖,语气带着难以掩饰的怅惘。
苏无名“甚至饮下毒酒,以命相逼,平心而论,保全李唐皇室之功,史书,应有上官昭容一笔”
李奈儿眼底的火光稍缓,却依旧带着凛然怒意,冷笑一声:
李奈儿“死到临头,你苏无名也算说了句公道话”
白泽山人“哪有什么公道话,无外乎是怕死!”
崔静姝“潇湘水断,宛委山倾,珠沉圆折,玉碎连城,甫瞻松槚,静听坟茔,千年万岁,椒花颂声。”
崔静姝“这是镇国大长公主给上官昭容写的墓志铭,可见公主对昭容的深情厚谊,可如今,你们设下陷阱,谋害公主之子,对得起上官昭容的在天之灵吗?”
白泽山人“伤我女儿,还在这儿蛊惑人心,奈儿杀了她!”
李奈儿提剑便到了崔静姝面前,崔静姝也与之迎击
话音刚落,李奈儿足尖一点,身形如箭般掠出,长剑带着破空之声直刺崔静姝面门。寒光映得崔静姝眸色一凛,她不退反进,腰间长刀瞬间出鞘,刀身身如流水般划过一道弧线,精准格开李奈儿的攻势。
刀剑交鸣之声震得人耳膜发颤,两道身影缠斗起来玄色与青色的衣袂翻飞,刀光交错间,竟卷起漫天尘土,苏无名站在原地,望着缠斗的二人,眉头紧蹙,眼底满是复杂难明的神色。
白泽山人也随之而来,可崔静姝脸上竟无半分惧色,只见她足尖轻点,身形骤然旋起,长刀在她手中陡然变幻招式,左手刀锋下沉,借着旋转之力格开李奈儿的长剑,火星四溅间。
未等白泽山人的拐杖触及衣袂,崔静姝右手手腕骤然翻折,身后长鞭如灵蛇出洞,带着呼啸风声甩出。鞭梢裹着碎银,精准缠上短匕的柄端,她手腕顺势一拧,长鞭陡然收紧,竟硬生生将白泽山人的拐杖拽得偏离方向。
苏无名“好身手!”
樱桃“二打一,算什么本事?”
一声清脆怒喝声传来,樱桃一身灰色劲装,腰间佩剑寒光闪闪,足尖轻点,便隔开了那山人,崔静姝本是让她保护苏无名和卢凌风的,但这个时候,她不能让她一个人上,此刻提剑出鞘,剑锋直指山人后心。
山人本就被崔静姝的长鞭压制得节节后退,忽觉背后风劲袭来,忙旋身格挡。他毕竟上了年纪,佝偻的脊背微微发颤,年岁不饶人,方才与崔静姝缠斗已耗尽心神,如今又添一个攻势凌厉的樱桃,顿时左支右绌。
远处人群中,阿梓一身灰布衣裙,望着丈夫狼狈模样,眼神焦急不已。她悄然探手入袖,摸出一把寒光闪闪的银针,手腕一扬,数枚银针如流星般射向樱桃后心,意图解围。
樱桃“跟姑奶奶用暗器?”
樱桃耳尖一动,察觉身后异动,侧身旋身的同时,左手迅速探入袖中,一枚袖箭应声而出。银芒破空,速度比银针快了数倍,正中阿梓脖颈。
阿梓瞳孔骤然放大,双手捂住脖颈,鲜血顺着指缝汩汩涌出,身子软软倒地,眼中还残留着难以置信的惊愕。
白泽山人“阿梓!”
白泽山人瞥见妻子倒地,目眦欲裂,嘶吼一声,心神大乱。樱桃趁机挥剑横扫,剑锋擦过他肩头,划开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崔静姝则趁李奈儿分神之际,长剑直刺其手腕,逼得她松手弃刀,踉跄后退。
形势瞬间逆转,白泽山人肩头流血,望着倒地的妻子悲痛欲绝,李奈儿收了兵刃,面色惨白地站在原地,再无半分之前的凌厉。崔静姝收刀而立,樱桃手持长剑护在她身侧,两人目光冷冽,望向狼狈不堪的对手。
就在此时,一道瘦弱身影从人群中疯冲而出,正是火晶。她面色惨白如纸,嘴角挂着触目惊心的血迹,胸口剧烈起伏,显然心脉尽断的旧伤已到极限,却依旧双目赤红,死死盯住樱桃,嘶吼道:
火晶“杀我阿娘,我要你偿命!”
话音未落,她猛地抬手,手中竟攥着一根粗绳,绳端系着一枚寒光凛凛的铁钩。火晶拼尽最后一丝力气,将铁钩狠狠甩向空中,绳索带着呼啸的风声,如毒蛇般直冲樱桃心口要害——这是她藏在怀中最后的杀招,哪怕心脉寸断、油尽灯枯,也要拉着仇人同归于尽。
樱桃眸色一凝,刚要挥剑格挡,却见火晶身形晃了晃,一口鲜血喷溅在绳索上,动作却依旧决绝。樱桃见状,长剑直刺而出,想斩断绳索,可火晶拼着最后一口气死死拽住绳尾,铁钩的去势竟丝毫不减。
白泽山人望着女儿以命相搏的模样,悲痛与暴怒交织,不顾肩头剧痛,再次扑上前来,拐杖直挥樱桃侧腰,想为火晶创造机会。李奈儿也咬牙手持长刀,从另一侧攻来,三人一时竟又形成对峙之势,只是火晶的气息已越来越微弱,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破碎的呜咽。
苏无名“何必玉石俱焚啊?”
可此刻无人肯听,崔静姝见铁钩已近咫尺,猛地旋身侧让,同时右手长鞭甩出,不是去挡铁钩,而是精准缠上了火晶的手腕。她手腕发力一拽,火晶本就虚弱的身子瞬间失衡,铁钩擦着崔静姝的衣袍擦身而过,火晶直接被摔下了楼梯,口吐鲜血。
李奈儿“师姐!”
白泽山人“杀我妻女,我要你们陪葬”
话音未落,他猛地仰头发出一声凄厉的怒吼,那声音不似人声,竟带着几分野兽的狂躁。刹那间,白泽庙后方的深处,传来一阵震耳欲聋的野兽嘶吼,声浪滚滚,震得殿宇梁柱嗡嗡作响,连地面都似在微微震颤。
众人大惊失色,纷纷后退,脸上满是惊恐,警惕地望向庙宇方向。
樱桃“这是…白泽?”
只见一道庞大的白影从庙宇后狂奔而出,身形似虎非虎,似狮非狮,皮毛白色,布满狰狞的黑色斑纹,铜铃大的眼睛赤红如血,正是白泽山人豢养的猛兽。
它奔袭而来,四蹄踏地卷起漫天尘土,獠牙外露,嘶吼声中满是嗜血的凶性,直扑众人而来。
崔静姝抬手给卢凌风解了穴道,老费和苏无名带着他们到了一处安全的地方,樱桃、崔静姝、薛环三人与之迎击。
卢凌风“老费,长枪给我…”
卢凌风吃了九花玉露丸已经好了很多,血也止住了,还能奋力一战,拼接好长枪的卢凌风,加入战局。
苏无名取出白泽图,根据图中记载,面前的凶兽绝不是白泽,此为傲天,貌似白泽,凶兽也,喜食干肉。
苏无名“老费,快跟我去抬干尸!”
费鸡师“不用不用,我有”
老费将怀里已经风干的牛腿拿了出来,撒上了特质的药材,让老贾老罗助他上房,又让卢凌风将它引去,吃了牛腿的凶兽,变得躁动不安,驮着那山人便坠了崖。
白泽庙门前,残阳的余晖将地面染成一片血色。李奈儿孤零零地站在那里,手腕骨折的剧痛、亲友尽亡的绝望,让她浑身颤抖。她望着悬崖方向,又看向崔静姝等人,眼中最后一丝光亮熄灭,只剩下无尽的茫然与悲凉。
曾经追随白泽山人的一众亲信早已作鸟兽散,阿梓、火晶、白泽山人、傲天相继殒命,如今这庙门前,竟只剩她一人,形单影只地立在暮色之中。
薛环“师父,是谁伤了你?”
薛环“是这个女典军吗?”
崔静姝“你师父是吃了怜香惜玉的亏”
薛环“啊?”
樱桃“把她绑了,带回去细审!”
老贾老罗老刘刚要上前,就被李奈儿提刀逼着后退。
李奈儿“想抓我回去,到那姓李的天子面前请功,做梦!”
她指尖轻抚过刀身,刀刃依旧锋利,却带着岁月的温润触感,眼中终于泛起一层水光,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
李奈儿“这把横刀,是我十四岁时,她送给我的生日礼物。”
话音未落,李奈儿反手将横刀架在自己脖颈上,刀锋冰凉,已微微划破皮肉,渗出细密的血珠。
苏无名“不要!不要!”
苏无名见状大惊,快步冲上前想要阻拦,声音都带着颤音:
苏无名“你虽罪不可恕,手上沾了无辜之人的血,但我有一事要问你——你今日之举,公主可否知情?”
李奈儿闻言,忽然发出一声凄厉的冷笑,眼底满是嘲讽与决绝:
李奈儿“你永远别想知道。”
她目光转向卢凌风,神色竟渐渐柔和了几分,带着一丝恳求:
李奈儿“卢凌风……能否代我恳请公主,将我葬在洪渎原,上官昭容的墓旁?”
李奈儿“若可以,我无需墓志铭,只要一块青石,上书,上官婉儿之女几个字我便心满意足”
卢凌风望着她决绝的模样,眉头紧蹙,尚未开口回应,便见李奈儿眼中闪过一丝释然,嘴角噙着一抹极淡的笑意。
李奈儿“娘,我来了……”
她轻声呢喃,手腕猛地发力,横刀顺势一抹,鲜血喷涌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