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已了,崔静姝和樱桃扯下人皮面具,苏无名就说她俩感觉哪里熟悉,可又没见过二人。
卢凌风“你们?”
卢凌风“你们是什么时候过来的?”
樱桃“就在你与那女典军在山崖上抱来抱去的时候”
苏无名“去去去,别胡说”
崔静姝“好了,我该走了”
崔静姝“今天这事儿,尤其是我俩的名字,决不能在天子面前说出来”
崔静姝“还有我,今天…我从来没有出现在终南山上”
崔静姝“崔静姝,已于昨日,返回了清河”
樱桃“小姝,你要回家了吗?”
崔静姝“为了混淆视听,我还真得回去一趟”
说罢,崔静姝便将那骗来的五百文钱拿给了卢凌风。
崔静姝“回去后,李奈儿的身世,就别对外说了,包括天子”
卢凌风“为什么?”
卢凌风“你们不是…”
崔静姝“虽有感情,但我不会嫁给他,入他的后宫,这一点你们要明白……公主和天子有太多的误会了,李奈儿的身份若是曝光,他们之间只会误会加深”
卢凌风“这我说不来”
崔静姝“那你就别说,躺着就行,苏先生可以说”
苏无名“静姝,你说的正是这个理”
苏无名“卢凌风,你就听她的吧”
卢凌风“那你辛苦你进宫了”
崔静姝“对了,我猜…公主是不知情的,她若知道李奈儿要对你下死手,绝不可能放任她乱来…卢凌风,你回去质问她的时候,也不要太过严肃了”
卢凌风“你怎么知道,公主不知道?”
崔静姝“她很爱重你的”
嘱咐了他们几句,快到分开路口,崔静姝又想到了什么,随后便再次开口道:
崔静姝“樱桃,这是我宅院的钥匙,你们若是没有地方去,就先去我那儿养伤”
樱桃“卢凌风不是有府邸吗?”
崔静姝“相信我,很快就没有了…”
说罢,她又将身上仅剩不多的两块金饼给了樱桃,应该可以撑到她回来。
这话说的别有深意,卢凌风和苏无名对视一眼,纷纷在对方眼中,看到了答案。
与他们分开后,二胖调出了阿宁他们的位置,马车停在离终南山不远的地方等着她,待接到崔静姝后,马车才缓缓启程,而春嫣则悄无声息的回了长安,继续传递消息给她。
这种事情,她不想掺和,一面是李隆基一面又是好友,这种时候,她应该赶紧消失才对。
足足走了两日路程,这才回了家,没有提前告知,崔静姝几乎是轻手轻脚的到了自家阿耶阿娘面前,给二老一个大大的惊喜。
石榴树下,崔衍之正握着一卷《昭明文选》细读,阳光透过叶隙落在他发间,添了几分暖意。廊下仆人见了大小姐,刚要躬身见礼,便被崔静姝竖指按唇的动作止住,只低眉退到一旁。
她踮着脚,裙摆扫过阶前青草,悄无声息绕到崔衍之身后。纤细的手指轻轻覆上他的眼睛,带着几分狡黠的笑意,软声问道:
崔静姝“猜猜我是谁”
崔衍之握着书卷的手猛地一顿,书页摩挲的声响骤然停了。周身的沉静瞬间被打破,他先是一怔,指腹下意识摩挲着覆在眼上的温软指尖,那熟悉的触感让他心头一热,声音里带着几分难以置信的喑哑:
崔衍之“你这丫头,回来也不说一声”
崔静姝笑得肩头轻颤,松开手绕到他面前,仰头望着父亲眼底翻涌的笑意,雀跃道:
崔静姝“阿耶,够不够惊喜?”
崔衍之“惊喜?”
崔衍之放下书卷,伸手揉了揉她的发顶,眉梢眼角都是藏不住的疼惜。
崔衍之“惊吓还差不多…”
话音未落,一道急切的身影从回廊快步走来,正是闻声赶来的李知微。她一眼望见立在石榴树下的女儿,眼眶瞬间红了,快步上前拉住崔静姝的手,上下打量个不停,声音带着哽咽:
李知微“真是担心坏了阿娘,可有伤到?”
这话不是无的放矢——前些日子崔铭从长安传信,说静姝被凶禽抓走,消息传来,崔衍之夫妇日日悬心,去信追问的信函堆了半案,只盼着女儿能平安无事。
如今见她好端端站在眼前,李知微悬着的一颗心总算落了地,指尖抚过她的脸颊,满眼疼惜:
李知微“瘦了…是不是长安那边过的不好?”
崔静姝笑着挽住她的胳膊,晃了晃撒娇道:
崔静姝“阿娘,阿兄都说我胖了…足足长了不少肉”
李知微嗔了一句,指尖轻轻捏了捏她的脸颊:
李知微“别听他的,你阿兄眼神不好,明明就是瘦了”
崔静姝笑得眉眼弯弯,顺势点头:
崔静姝“是是是,都听阿娘的”
崔衍之站在一旁,看着母女俩依偎的模样,唇角笑意更深,走上前拍了拍女儿的肩头,温声问道:
崔衍之“一路可还辛苦?”
庭院里的石榴花簌簌落下,落在三人肩头,满是久别重逢的暖意。崔静姝望着眼前日夜思念的双亲,天知道,她已经经历过了很多世界了,对于崔静姝来说,这不可就是许久未见了吗?
崔静姝挽着李知微的手,跟着崔衍之进了正厅。刚落座,丫鬟便奉上清茶,脚步轻得像一缕风,放下茶盏便悄然退到廊下,只留一家三口叙话。
崔静姝“阿耶阿娘,我跟着苏无名他们见识到了不少以前都没见过的”
包括各类案件,以及认识的朋友,包括回到长安,帮着百姓祈雨一事,崔衍之和李知微听她说的认真,眼底满是欣慰与骄傲。
在家中住了七八天,直到崔衍之和李知微有些烦了,崔静姝便要启程回长安了。
自李隆基有了夏冬青的记忆后,他根据历史的记载,任用的都是贤能之才,姚崇、宋璟、张九龄…甚至破格启用出身寒门却有经世之才的张说,打破门第之见。
白泽神兽一事,既是雍州府的错,他知道苏无名口中没有一句实话,卢凌风重伤不起也未必是虚,但总归是有错处,正好静姝不在…他可以借这个由头,将他们小惩大诫一番……
雍州刺史杜铭被他贬到了宁湖做长史,卢凌风罚了他三个月的俸禄,还有苏无名…贬了他的别驾官职,降为主簿,并收了他们的府邸…雍州府本就空缺长史,自杜铭升了刺史之后,长史空缺,现在刺史也空缺了……一下子空出来的位置,让李隆基很是头疼。
他想要的是贤能有才干之人,所以…在杨内侍推举南州刺史熊千年时,他第一个就排除了,此人处事圆滑,只求无过,毫无开拓之力,若任雍州刺史,无非是守成度日,绝非他想要的贤能之选。
不过退而求其次,做个长史,既不拂逆内侍举荐的颜面,又守住了用人底线,分寸拿捏得恰到好处。熊千年此人做个长史还行,至于刺史,他另有人选了。
为了不让崔湜上位,公主那边极力推崔湜上位,好不容易将他拉下来,这回绝不能让他得偿所愿。
各地呈来的政绩奏报中,扬州的文书上面清晰写着:扬州刺史任职两年,兴修水利、疏通漕运,鼓励商贾往来,赋税较往年足足增收五成,百姓安居乐业,境内无一起民怨诉讼。
李隆基眼中骤然亮起光芒,便是他了!
崔颐此人,虽在记忆里无迹可循——可出身世家,却不迂腐,兼具实干与谋略,在扬州任上的举措,既利国又利民,正是他要找的贤能。让接任雍州州刺史,不仅能堵住崔湜上位的门路,更能以其才干盘活雍州局面,一举两得。
公主府
茶盏摔了一盏又一盏,她的人连日奏请崔湜重回朝堂,但都被自己的好侄儿驳回了,非贤能者,不登朝堂!
这是暗指她在争权夺势吗?
崔湜“此次上位的又是清河崔氏”
崔湜“那崔静姝和天子…公主要多提防二人才是”
查验金桃案时,宫中传出的消息,她那侄儿应是认错了人,将崔静姝当做当年的那个婢女青黎,她的人也在崔静姝面前搬弄过是非,连着许久她都未曾进过宫,想来,那丫头应该听进去了,她就说,她儿子比她侄儿好……更何况,近日以来,崔静姝并不在长安,想来也不是她授意的。
公主“好了,本宫自有决断”
虽然不能让崔湜重回宰相的位置,但她记得太常少卿一职尚有空缺,她都这般不挑了,想来也能成事,李隆基看过奏疏后,还是摇了摇头,太常少卿虽非宰辅重职,却掌礼乐祭祀,关乎朝堂仪典,崔湜心胸狭隘,惯于结党营私,若让他占据此位,日后必借礼乐之事攀附势力、搅弄是非。
即便公主已然“不挑”,这位置也绝不能给他。太常少卿一职,国子监主簿李荇学识渊博,品行端方,深谙礼乐典故,比崔湜更合此职。
但也不能打了姑姑的脸,李隆基想着什么官职适合崔湜,他的目光便停在挂满各地舆图的墙前,目光扫过其上标注的闲散官职,忽然,他眼底一亮——集贤院修撰。
这职位品级不高,仅掌刊辑经籍、撰集文章,无实权、不涉朝政核心,正合崔湜“有文名却无实绩”的处境。既给了他朝堂名分,满足了公主“让其重回朝堂”的诉求,又能将其圈在文墨之间,断了他结党营私的可能。
更妙的是,集贤院有姚崇举荐的几位宿儒坐镇,崔湜即便想兴风作浪,也掀不起什么波澜。
天子“传旨:擢崔湜为集贤院修撰,专司经籍校勘之事,不得干预其他政务。另,告知姑姑,此职虽无实权,却需学识渊博者方能胜任,崔湜有文名,正合其才”
内侍躬身领旨,心中暗叹陛下思虑周全——既没打长公主的脸,又守住了自己用人底线,这般处置,实在精妙。
李隆基望着内侍退去的背影,唇角勾起一抹淡笑。他要的是贤能治国,却也需顾及朝堂人情。这集贤院修撰一职,既是给姑姑的台阶,也是给崔湜的警示——若能潜心治学、收敛心性,或许还有转机,若仍想投机钻营,便只能永远困在文墨堆里,无关大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