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里见过了喜君,将备好的礼物送她,原本想着进宫,就被公主传唤,到了公主府。
崔湜“小姝,最近身子可好?”
在门口就看到假惺惺的崔湜,崔静姝虽不喜欢他,但面上还需要过得去。
崔静姝“叔父回来了”
崔静姝“有劳叔父记挂,倒是叔父,这般不顾及自己的身体,倒是让做小辈的担忧不已了”
崔湜“都是为了大唐”
崔湜“公主在里面等你”
崔湜也不与她废话,直接将人请了进去。
崔静姝“妾身拜见公主”
公主“小姝你来了,不必多礼,快起来”
公主抬手虚扶,声音温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气度。侍女上前将崔静姝扶起,递上一盏温热的雨前龙井。
公主“稷儿与本宫说了,是你在终南山救他性命,也是你提出要他们不得告诉天子,奈儿的真实身份”
公主“这份情意,本宫记下了”
崔静姝“公主言重了,妾身很是倾慕当年的红梅宰相”
公主“红梅宰相……倒是许久无人敢在本宫面前这般说了。小姝,你可知,这份倾慕,有时会惹来杀身之祸?”
崔静姝指尖的茶杯微顿,茶汤漾起细碎的涟漪,映着她眼底沉静的光。她缓缓抬眸,不见半分惶恐,只躬身道:
崔静姝“妾身明白,可当年宰相以女子之身执掌朝政,心怀天下,那份魄力与赤诚,让妾身敬佩不已。”
公主执盏的手微微一顿,茶汤凝在盏沿,映着她眼底骤然沉下的光,缓缓念出那几句悼词:
公主“…潇湘水断,宛委山倾,珠沉圆折,玉碎连城,甫瞻松槚,静听坟茔,千年万岁,椒花颂声”
字字清越,却带着穿不透的寒凉,落在寂静的阁内,撞得梁间悬着的宫灯轻轻摇晃。
崔静姝听得心头酸涩,却不敢贸然接话。她知晓公主与上官婉儿的情谊,那是朝堂之上少有的坦荡相知,是女子与女子之间,跨越身份与权谋的惺惺相惜。
公主“世人只记得她是‘巾帼宰相’,记得她依附天后、周旋于诸王之间,却忘了她也曾为大唐草拟诏令,为寒门士子争过机会,忘了她笔下的锦绣文章,也曾照亮过紫宸殿的长夜。”
太平公主的声音渐渐带上了一丝哽咽,往日里的威仪褪去,只剩满心的悲恸与不甘:
公主“松槚苍苍,坟茔寂寂,唯有我还记得,她当年在府中煮茶,念着‘椒花颂声’时,眼里的光。”
崔静姝“上官大人之才,千古难遇;公主与她的情谊,亦是世间少有。‘千年万岁,椒花颂声’,她的风骨与才情,绝不会因时光而湮灭。”
太平公主抬手揉了揉眉心,指尖掠过眼角未干的湿意,语气骤然转淡,似是要将方才的悲恸尽数掩去:
公主“不说这个了……”
公主“你这急匆匆的,可是要进宫?”
崔静姝“…嗯”
公主“小姝,你可知,那个人…为何喜欢你?”
崔静姝执盏的手猛地一顿,茶汤晃出几滴,落在素色裙裾上,洇开浅浅的水渍。她抬眸时,眼底已敛去所有波澜,只余恰到好处的茫然:
崔静姝“公主说笑了,天子九五之尊,心系天下苍生,妾身不过一介臣子,何来‘喜欢’一说?”
公主“小姝,你聪慧通透,怎会看不透?他喜欢你,不过是因为你像极了一个人。”
崔静姝装作不知,茫然的抬起头。
公主“你当他是真心爱慕你的才情品性?还是……看中了崔家的势力?”
公主“你可知道阿黎?一个叫青黎的婢女。”
崔静姝“妾,不知”
公主“那是陪他长大的人啊…打从他幼时居于东宫,便是阿黎贴身伺候,梳发穿衣,陪他读书嬉闹。他总爱唤她阿黎,唤得那般亲厚,连我这个姑姑,都少见他那般温和模样。”
公主“阿黎生得不算顶美,却有一双清亮的眼,笑起来时眉梢弯弯,性子更是温顺通透,像极了……如今的你。”
“像”字被她咬得极重,像一根细针,猝不及防刺进崔静姝心头。
公主“后来宫变,阿黎为护他,死在了乱刀之下。”
这编的也太扯了吧,若非她就是青黎,她就真信了,菀菀类卿,哦不,是黎黎类卿…救命恩人+早逝的白月光+初恋,确实很…很让人铭记终生。
公主“你以为他为何对你另眼相看?为何明知你与崔家牵扯甚深,仍对你青眼有加?不过是因为你眉眼间那点像极了阿黎的影子,不过是把你,当成了故人的替身啊。”
崔静姝的脸色霎时白了几分,指尖冰凉,连呼吸都滞涩了些。
崔静姝“公主……”
她想反驳,喉咙却像被堵住一般,发不出完整的声音。
太平公主见她神色动摇,唇边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语气却愈发恳切:
公主“小姝,本宫不忍见你蒙在鼓里。你是崔家的女儿,是有风骨的人,何苦做旁人的影子?他对你的好,从来都不是给崔静姝的,是给那个早已死去的阿黎的啊。”
崔静姝缓缓垂下那双蒙着茫然的眸子,指尖悄悄抚平绢帕上的褶皱,再抬眼时,神色已添了几分恭顺的谦和,对着太平公主屈膝一礼,声音平稳无波:
崔静姝“谢公主告知”
她的指尖下意识摩挲着袖中的绢帕,绣着的绿萼梅被攥得发皱。神色间既有几分被“提点”后的惶惑,又有几分强撑的体面,倒像是个骤然听闻深宫秘辛、一时不知如何自处的世家女子。
太平公主看得分明,这丫头眼底的茫然早已掺了假,那一闪而过的慌乱与刺痛,绝不会是无端生出的。她心中了然,唇边却勾起一抹淡笑,语气似是释然:
公主“你明白就好,本宫也是见你聪慧纯良,才不愿你被蒙在鼓里。往后行事,多留个心眼便是。”
崔静姝“是”
从公主府出来,宫里的马车已经等候多时了,来人还是阿茵,崔静姝依然让她上车与自己作陪。
崔静姝“阿茵姑姑也是陛下身边的老人了,不知您对阿黎的事情知道多少呢?”
阿茵“奴婢也不是很清楚,奴婢跟着陛下时,阿黎姑娘已经不在陛下身边了”
崔静姝“那你可知,她去哪儿了吗?”
阿茵“奴婢不知”
马车到了永安殿门外,车帘被内侍轻轻掀开,一股清润的龙涎香先一步漫了进来。她抬眼望去,李隆基竟早已立在阶下等候,明黄色龙袍衬得身姿挺拔,眉眼间带着惯有的温和,见她看来,便自然而然地伸出手,欲扶她下车。
周遭的内侍宫女皆垂首屏息,可崔静姝却像是未曾看见那只骨节分明的手,指尖攥紧裙摆,微微躬身,借着车沿的力道,自己稳稳地跳了下来。
她的动作不算急切,却带着明显的疏离——没有往常的屈膝软语,没有抬眸时的浅笑,甚至连目光都未曾落在李隆基身上,只垂着眼,立在阶下,神色愈发冷淡。
李隆基伸出的手僵在半空,眼底的温和霎时淡了几分。他何等敏锐,瞬间便察觉到了不对劲——往日里她虽调皮捣蛋,却总会在他伸手时,轻轻搭住他的指尖,眼底藏着几分羞怯的暖意。可此刻,她刻意避开的姿态,周身散发出的疏离,明眼人都能看出那不加掩饰的不快。
天子“怎么了?”
最近……他好像没有得罪过她,而且最近也没与她见过面,不会是苏无名和卢凌风被贬,她生气了吧?
这个念头一出,他眉峰微蹙,前几日因白泽一事牵扯,不得不将苏无名贬为主簿,卢凌风也受了牵连,被罚月俸。他知晓崔静姝与两人交好,想必是为这事心存怨怼,觉得他处置不公。
天子“近日苏无名与卢凌风之事,你想必也知晓了。朝堂有朝堂的规矩,朕也是按律处置,并非针对他们。”
崔静姝“陛下圣明,朝堂法度为重,妾身明白。”
(李隆基内心:完了完了,她生气了……怎么哄?在线等…)
天子“外头日头烈,先进殿再说”
崔静姝依言抬步,裙摆扫过阶前的青石板,留下浅浅的痕迹。她始终垂着眼,不看身旁的帝王,亦不瞧周遭躬身侍立的宫人,步履平稳却透着疏离,与往日的亲和判若两人。
内侍们悄无声息地奉上冰镇的酸梅汤,便躬身退至殿外,将空间留予二人。待内侍关好门后,李隆基将她带到铺着软垫的御座上,随后在寝殿内锁着的木箱中,忙取钥匙打开,取出里面的搓衣板来,拿着快速跑到崔静姝脚边跪好,动作一气呵成。
天子“阿黎,我哪里做的不好了,你要是生气,打骂都好,别这般冷着一张脸,这搓衣板我特意备着,就等你什么时候不痛快了,让你消气。”
李隆基跪在搓衣板上,仰头望着御座上的人,语气里满是急切的讨好,连带着眉梢都染上了几分无措,全然没了帝王的威仪…
崔静姝“我刚刚,演的像吧?”
李隆基愣在原地,脸上的讨好与无措瞬间僵住,像是没反应过来这突如其来的转折。他眨了眨眼,望着眼前骤然鲜活起来的人,喉结动了动:
天子“演?”
崔静姝从御座下来,蹲在他面前,与跪在搓衣板上的李隆基平视。
天子“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生气了”
李隆基忙松了口气,刚想起身,就听到她继续道:
崔静姝“我确实很生气!”
吓的又急忙收回腿去,重新跪好。
天子“苏无名和卢凌风…毕竟是公主举荐的,我也是为了以防外一啊”
崔静姝“错了”
天子“哪儿错了?”
崔静姝“不是这件事”
天子“嗯…还有什么事?”
崔静姝“阿茵是公主的人?”
天子“是啊”
李隆基茫然的点了点头,崔静姝心下了然,这家伙是心里门儿清啊!
随即看到一旁酸梅汁,等崔静姝一饮而尽后,那碗便随手扔出去。
门外内侍敲门,崔静姝给他使眼色,李隆基便厉声呵斥着外面的人,没有他的吩咐,谁也不能进来。
崔静姝“演的还真像”
天子“那我可以起来了吗?”
崔静姝“起来吧…”
崔静姝的话音刚落,李隆基松了一口气起身,可膝盖刚离开搓衣板,一阵酸胀的痛感便顺着骨缝蔓延开来。
天子“唉,疼…”
崔静姝“快去藏好”
李隆基扶着御座缓了好一会儿,才忍着膝盖的酸胀,拎起那块搓衣板快步走向寝殿。他动作麻利地将板子塞回木箱锁好,钥匙贴身藏好,转身时还揉了揉依旧发僵的膝盖,眼底却闪过一丝狡黠。
等他从寝殿出来,脚步故意放得踉跄,像是膝盖疼得站不稳,身形一晃,便朝着崔静姝的方向跌了过去。
天子“哎哟——”
他低呼一声,顺势往前一扑,双臂稳稳环住了她的腰肢,整个人的重量大半都靠在了她身上。
崔静姝猝不及防被他撞得后退半步,鼻尖撞上他衣襟间清冽的龙涎香,下意识伸手扶住他的胳膊,声音带着几分慌乱:
崔静姝“好好走路”
天子“疼啊…”
他顺势将头埋在她颈窝,呼吸温热地拂过她的肌肤,语气带着几分委屈的软糯:
天子“膝盖实在疼得厉害,站都站不稳了。”
可环在她腰间的手臂却收得紧实,眼底藏着一丝得逞的笑意——既化解了方才的尴尬,又能这般亲近她,倒是一举两得。
崔静姝能清晰感受到他胸膛的起伏,还有他刻意放缓的呼吸,被这突如其来的亲近搅得乱了分寸。她僵着身子,指尖抵在他的肩头,想推却又推不动。
崔静姝“太重了你…”
天子“我有好好健身的”
天子“还有你最喜欢的腹肌…想不想看?”
崔静姝“讨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