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摔摔打打的狼狈至极,屋外的众人哪里见识过这阵仗。
阿茵“杨大人,这可如何是好?”
杨内侍“陛下吩咐了,不能进去…”
杨内侍“且等着吧,近日以来咱们小心些伺候,以免波及咱们自身”
阿茵“是”
殿内,不值钱的能摔的都摔了,再有那些太过珍贵的,崔静姝舍不得。
天子“外面人应该听到了”
李隆基抱着崔静姝哄到,随后找出了那副画像,伸手就要去撕。
天子“不行,这个不行…”
崔静姝“一幅画而已”
天子“不行,这个绝对不行”
崔静姝作势要打,不撕这个,人家怎么信?
天子“不行,你还是打我吧”
崔静姝“啧…”
二人打闹了好一会儿,崔静姝突然想起来,他上次答应的承诺还没有兑现。
崔静姝“你答应我的东西呢?”
天子“早就准备好了,一会儿你回去,我让人给你送去,保证特别合理”
天子“那咱们是不是下次,还这么演啊?”
崔静姝“…先演一段时间吧,等你把宫里的那些眼睛都清理出去再说”
天子“好”
崔静姝“那个阿茵,长得像娅…”
天子“那我就不重要了吗?”
崔静姝“我没说你不重要……”
天子“她还要劈死我家人呢,现如今还在我的赤箭粉里下毒!”
崔静姝“…下毒?”
天子“我叔父…西毒欧阳锋!”
天子“我能不知自己什么时候中毒吗?”
看着自己的衣裙被揉的不成样子,崔静姝有些为难的看向他。
天子“她虽然像,但…到底不是小亚,也不是玄女”
崔静姝“…好吧”
天子“我就知道,你最爱的是我”
崔静姝“好了好了,时辰不早了,记得演好了”
崔静姝“但不能太过分…”
天子“明白…”
说罢,李隆基在她的唇上轻轻一点,那吻轻得像春夜的风拂过花瓣,带着他指尖未散的龙涎香。
天子“真讨厌,又要让我独自相思了…”
崔静姝“那你的进度可要快一点啊”
天子“好”
天子“姑姑这么挑拨,可能要送卢凌风到你身边,早知道就不收回他的宅子了,我呀,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天子“小姝,你要记得宫里还有一个我…不能被他的容貌所惑”
崔静姝“知道了…”
天子“还是郭靖那傻小子信的过”
崔静姝“你呀,真是谁的醋都吃”
二人打闹了一会儿,天色已经很晚了,崔静姝揉红了眼睛,又从茶盏里点了些许水渍,李隆基送她出去。
廊下的宫人们早已等候多时,见二人出来,纷纷将头低下去,不敢冲撞。
崔静姝垂着眼,绢帕轻轻按着眼角,眼尾的红与指尖的湿痕相映,瞧着当真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李隆基面色淡淡的,眉宇间带着几分未散的“愠怒”,扶着她的力道却丝毫未松,一步步稳稳地送她向寝殿走去,身后的大殿内,满地狼藉还在无声诉说着方才的“激烈争执”。
天子“回去好好静思己过!”
不等李隆基再说什么,她抬手狠狠甩了甩衣袖,锦缎衣袖带起一阵风,一点面子也不给他留。发间的钗环随着动作轻轻晃动,眼尾的红痕依旧清晰,那副受了委屈却不肯服软的模样,瞧着真真儿的。
崔静姝“哼!”
她转身便走,步子又快又急,裙摆扫过汉白玉石阶,留下细碎的声响。身后的李隆基立在原地,眉宇间似凝着怒意,却没再唤住她,只望着她的背影,眼底藏着无人察觉的宠溺。
天子“阿茵,送郡君出宫!”
阿茵“是”
阿茵跟着崔静姝上了马车,只留面上装作怒意未消的李隆基以及,一众宫人。李隆基立在阶前,眉头微蹙,眼底似凝着未散的怒意,周身气压沉沉,仿佛还在为方才的争执气恼。他刻意放缓了呼吸,目光落在远去的马车轮廓上,那副不悦的模样,做得十足十。
他立了片刻,直到马车的轱辘声彻底消失在宫道尽头,才缓缓松了眉峰,眼底的怒意如潮水般褪去,只剩几分挥之不去的宠溺。
天子“殿内狼藉,着人收拾干净,莫要声张”
杨内侍“陛下…”
杨内侍躬身上前,欲言又止,目光在李隆基脸上小心翼翼地逡巡。
天子“唉,孔圣人所言,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天子“真是一点也没说错”
李隆基转过身,指尖摩挲着腰间玉佩,一声轻叹漫出唇角,他摇了摇头,语气里似有几分无奈,又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杨内侍心中一动,连忙顺着话头接道:
杨内侍“郡君许是受了旁人蒙蔽了。”
天子“哦?这话怎么说?”
李隆基眉峰微挑,目光落在他身上,带着几分探究。
杨内侍压低了声音,往前凑了半步,语气谨慎:
杨内侍“阿茵姑姑接郡君时,郡君是从公主府出来的。您说会不会是公主…毕竟阿黎姑娘跟随在殿下身边,满宫里,也只有公主才敢在郡君面前说些似是而非的话,撺掇着郡君与陛下置气啊。”
他话说得隐晦,却字字指向那位大长公主,眼底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算计。廊下的风轻轻吹过,烛火晃了晃,将两人的影子叠在石阶上,气氛一时变得微妙起来。
李隆基沉默着没说话,指尖的摩挲渐渐停了,眼底深不见底,没人能猜透他此刻在想什么。杨内侍垂着头,屏住呼吸,静静等候着陛下的回应。
李隆基听杨内侍说完,沉默片刻,眼底的沉郁渐渐散去,显然是被这番话哄得顺了气。
天子“朕前日给静姝准备的那几口大箱子,你亲自出宫,给她送过去,态度一定要恭顺些…”
杨内侍心中一喜,连忙躬身应道:
杨内侍“奴才遵旨。”
天子“记得,态度一定要恭顺些,”
杨内侍笑得眉眼弯弯,忙不迭地应下,心里清楚,陛下嘴上说着“难养”,实则把郡君宠到了骨子里。那几口箱子里,皆是奇珍异宝、上好的绸缎香料,原是陛下早备好要赏给崔郡君的,如今借着这个由头送过去,既给了郡君台阶,又全了情分。
杨内侍领了旨,不敢耽搁,连夜点了两名稳妥的宫人,推着那几口沉甸甸的大箱子,借着宫灯的微光,快步向崔静姝的府邸赶去。
后院正吃饭呢…仆从禀告,宫里来人了。
崔静姝“你们先吃着,我一会儿回来”
今天崔静姝回来的时候,众人看她脸色不好,尤其是那双通红的眼睛,想要关心,可又不好多问。
崔静姝“杨大人亲自过来,可是陛下,有什么事儿吗?”
崔静姝敛了笑意,故意板起脸。杨内侍身后宫人抬着箱子鱼贯而入,他躬身行礼,态度恭顺至极:
杨内侍“奴才参见郡君,陛下命奴才给郡君送些物件儿来”
他说着,示意宫人打开箱子,珠光宝气瞬间溢满全屋——上好的云锦绸缎堆得满满当当,各色珠宝玉石流光溢彩,还有西域进贡的香料、罕见的皮毛,皆是稀世好物。
杨内侍“陛下说了”
杨内侍抬眼望了崔静姝一眼,见她面色稍缓,继续道:
杨内侍“并未真怪郡君,只盼郡君莫要胡思乱想,好好歇着”
崔静姝望着满箱珍宝,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却依旧板着脸,淡淡道:
崔静姝“知道了,替我谢过陛下。”
东西送到,杨内侍便回宫了,只要崔郡君不生气,什么都好,陛下好不容易如此珍视一个女子,而且这位郡君待底下的人也足够大气,从不苛责。
樱桃“出什么事了小姝…”
崔静姝“没事,送东西的”
费鸡师“不会吧?”
费鸡师“你和陛下吵架,他还让着你?”
崔静姝“卢凌风,你知道阿黎吗?”
卢凌风“阿黎?”
卢凌风只觉得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但又具体想不起来。
崔静姝“今天公主找我了”
崔静姝“她说,我只是一个替代品,替代阿黎的…为什么你们每个人都说,我像什么阿黎?”
苏无名“替代?”
苏无名“此为何意?”
崔静姝“他们说,我是因为长得像阿黎,所以…陛下才对我另眼相看的”
裴喜君“怎么可以这样……”
裴喜君“可是小姝,你不是说,你不在乎的吗?”
裴喜君“你说,你有食邑有封地有身份……”
崔静姝“喜君,你说的对,我有食邑,有封地,有身份,还有钱,有大家这么多好朋友,我干嘛要在乎他的三瓜俩枣?”
崔静姝“呸,老娘不伺候了!”
苏无名“停停停,你怎么和樱桃学这个?”
樱桃“苏无名,我怎么了?”
看着樱桃逐渐攥紧的拳头,苏无名忙扒拉着碗里的饭,不再多言。
费鸡师“吃饭吃饭…”
费鸡师“咱们今天人都齐了,是不是要喝一杯啊?”
崔静姝“阿宁,去拿酒来”
酒过三巡,满桌佳肴已添了两回,席间笑语喧阗,众人皆是尽兴。苏无名指尖还沾着墨香,近来醉心于志怪故事的搜集撰写,只浅酌了几杯,眼神清明得很,薛环年纪尚轻,又是公廨当值之人,想着明日还要早起上值,自始至终不敢多饮,只捧着茶杯陪坐,卢凌风更不必说,明日要去青龙坊理事,公务在身,酒盏几乎未动,一身正气端坐席间。
唯有喜君与崔静姝,还有老费,喝得酣畅。老费已趴在桌上打盹,呼噜声与席间说笑相映成趣,喜君脸颊绯红,眼神迷离,握着酒盏的手都有些发晃,崔静姝更是醉态毕露,发髻松了半分,凤钗歪斜,脚步虚浮地倚着桌沿,舌头都打了结。
崔静姝“喜君,我跟你说……”
崔静姝凑到喜君耳边,声音又高又脆,带着酒气的热气拂过喜君耳廓:
崔静姝“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
喜君迷迷糊糊点头,晕乎乎应和:
裴喜君“嗯…对…”
这话刚落,席间瞬间静了静。苏无名放下手中的笔,卢凌风搁下酒盏,两人齐刷刷地抬眼,目光直勾勾瞪向她们,带着几分无奈与哭笑不得。
崔静姝本就醉得神志不清,被这两道目光一盯,顿时来了脾气。她猛地一拍桌子,站起身来,摇摇晃晃地冲到卢凌风面前,手指直直戳向他的鼻尖:
崔静姝“你瞪什么瞪啊?”
卢凌风被她突如其来的举动弄得一怔,刚要开口,便被崔静姝抢了话头。
崔静姝“谁让你退婚的?”
她嗓门陡然拔高,酒意上涌,语气又委屈又凶悍,这话,当然不是给卢凌风说的,而是给外边公主的探子说的。
崔静姝“你不退婚,我能看上他?”
她嘴里的“他”,自然是指李隆基,可此刻只能装作醉糊涂了,只顾着对着卢凌风发泄。
卢凌风脸色一僵,张了张嘴,竟一时语塞:
卢凌风“我……”
崔静姝“我什么我!”
崔静姝瞪圆了眼睛,醉态可掬却又带着几分蛮横,见卢凌风还看着她,索性踮起脚尖,作势要扑上去:
崔静姝“再瞪我,嗷呜——咬死你!”
说着,她真的张大了嘴,露出尖尖的小虎牙,模样又凶又憨。满桌人见状,顿时哄笑起来,苏无名摇着头失笑,薛环憋红了脸不敢笑出声,樱桃更是拍着桌子直乐,方才那点剑拔弩张的小尴尬,全被这醉后的疯话冲得烟消云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