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雎阁的朱楼立在朱雀大街东段,檐下悬着的铜铃随风轻响,阁楼里常年飘着墨香与脂粉气。这里是长安城小娘子最爱流连的去处,书架上多半是些才子佳人的女儿情、闺阁闲趣的故事。
管事“阿宁姑娘,小姐的吩咐老奴已经照办,不知可还有什么别的吩咐?”
阿宁“上一本书可以完稿了,这是番外”
阿宁“还有这一本志怪,可以试着卖出”
关雎阁虽然大多都卖女子爱看的女儿情,但也收志怪故事,崔静姝便让人收了孟不疑和苏无名的,古人大多咬文嚼字,读起来就头疼,索性就不看了,她写的大多以白话文为主。
管事“好,我这就交代下去,叫他们拓印出来”
崔静姝在二楼的雅间,正写的出神,写了吕哲和嫣嫣的故事,写到了嫣嫣去讨债的时候,突然——
卢凌风“小姝!”
清朗的男声骤然在雅间响起,打破了满室静谧。崔静姝正写到关键处,心神全被嫣嫣的险境牵动,冷不防被这声呼唤惊得浑身一颤,手中的笔“啪嗒”落在纸上,墨点溅出一片乌黑。
她猛地抬头,撞见门口逆光而立的身影,眉目依稀是卢凌风的轮廓,却因光线刺眼显得有些模糊。方才满脑子都是旧宅闹鬼的情节,此刻骤然受惊,竟一时没回过神,失声尖叫:
崔静姝“啊啊啊…鬼……”
卢凌风“大白天的,哪来的鬼?”
崔静姝按着怦怦直跳的胸口,喘了口气,待看清来人,才渐渐平复了惊悸。她嗔怪地瞪了他一眼,指尖还在微微发颤:
崔静姝“你怎么走路没有声音啊?”
卢凌风“谁走路没有声音,分明是你写的太入神了”
崔静姝“你不在公廨,找我什么事儿?”
卢凌风见崔静姝缓过神,唇角噙着浅淡笑意,解释道:
卢凌风“孟不疑乔迁新居,请咱们去喝酒”
卢凌风“我回去找你,釉白说你到关雎阁了”
崔静姝一拍额头,脸上满是懊恼,连日沉浸在志怪故事的创作里,早把赴宴的事抛到了九霄云外。
崔静姝“我忘了是今天了”
崔静姝“阿宁!”
阿宁“小姐,怎么了?”
崔静姝“孟令史的乔迁礼呢?”
阿宁确实也忘了,若不是卢凌风过来,她们俩是真的一点也想不起来。
崔静姝当机立断,指着窗外:
崔静姝“快,快去隔壁的珍宝阁,选两样出来”
关雎阁与珍宝阁仅隔一条窄巷,铺子离得近便是这般便利,急需之物随手就能取来。
崔静姝“幸好你来得及时,不然今日可要闹笑话了。咱们稍等片刻,待阿宁取了礼,便一同过去”
不过半盏茶的功夫,门外便传来阿宁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她清脆的嗓音:
阿宁“小姐,取回来了!”
崔静姝“好,你先把我写的这些带回去,等回来,我要让苏先生品鉴一番”
阿宁“是,小姐”
与卢凌风来到酥园门口,老费、喜君、樱桃、苏无名、薛环都在,众人有些踌躇不前,见二人过来,这才上前抬手叩了叩门环,没过片刻,门便从内里拉开,孟不疑牵着红药的手走了出来,脸上满是笑意。
众人的目光不约而同落在红药身上,霎时都静了静。只见她鬓边簪着一朵牡丹,额角原本的黥痕处,竟画着一朵含苞待放的芍药,淡粉花瓣晕染得恰到好处,衬着她眉眼温婉,非但掩去了疤痕,更添了几分灵动雅致。
孟不疑“诸位,快请进!酒菜都已备好,就等诸位好友共贺新居了!”
众人笑着应声,簇拥着二人踏入庭院,欢声笑语瞬间漫过了满院花香。
从酥宅回来,崔静姝就迫不及待的将自己的手稿拿给苏无名看,苏无名放下手中的卷宗,接过手稿细细翻阅。月光洒在纸页上,那些直白晓畅的文字跃入眼帘,没有晦涩的典故,也无雕琢的辞藻,其中的悬疑转折都扣人心弦。
他越看越入神,指尖顺着字迹缓缓滑动,时而颔首,时而蹙眉思索。崔静姝站在一旁,紧张地攥着衣角,目光紧紧追随着他的神情,生怕听到不妥的评价。
苏无名“静姝此作,别开生面!以白话写志怪,通俗易懂,又不失趣味,比那些堆砌辞藻的古奥文章更得人心。”
崔静姝“真的吗?那便好!我还怕写得太过浅白,惹人笑话呢。”
苏无名“读书本为消遣,你这般写法,能让更多人领略志怪之妙,何乐而不为?后续若有续写,我倒想先睹为快。”
崔静姝“一定!”
卢凌风刚呷了口茶,闻言挑眉道:
卢凌风“那是他们太闲了,才有功夫琢磨那些神神叨叨的故事。”
苏无名放下手中的书卷,目光望向天边晚霞,语气平和:
苏无名“清闲的日子不好吗?”
苏无名“探查诡案,破解奇闻,此非我所愿,但愿盛世清平,再无这般诡谲之事。”
崔静姝当即瞪了卢凌风一眼,嗔道:
崔静姝“就是,不会说话就别说话,犟得像头驴!”
卢凌风立刻反驳,俊脸微微绷紧:
卢凌风“谁犟?”
崔静姝毫不退让,杏眼圆睁:
崔静姝“你犟!”
卢凌风梗着脖子,语气笃定:
卢凌风“我不犟”
崔静姝才不信卢凌风的辩解,眉梢一挑,当即起身,三步两步便走到他身边。不等卢凌风反应过来,她抬手精准捏住他的耳廓,指尖微微用力,轻轻一折。
那触感出乎意料的硬实,不似寻常人的柔软,倒像是裹了层薄茧的硬玉,硌得指尖微微发疼。她的动作干脆利落,没有半分拖泥带水,折完便松了手,仿佛只是做了件再平常不过的事。
卢凌风猝不及防,只觉耳廓传来一阵清晰的触感,算不上疼,却带着几分异样的灼热。他猛地僵住身子,俊脸瞬间爬上红晕,耳根更是红得快要滴血,连呼吸都乱了半拍。
崔静姝叉着腰,语气带着几分得逞的笑意:
崔静姝“硬邦邦的,看吧,你不犟谁犟?”
卢凌风被那突如其来的一折弄得浑身一僵,耳廓的触感又硬又麻,还带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灼热。他猛地抬眼看向崔静姝,俊脸涨得通红,耳根红得快要渗出血来,嘴唇动了动,半天才憋出几个字:
卢凌风“你…你!”
话到嘴边,却不知该如何接下去。是斥责她太过娇蛮?还是抱怨她动手动脚?可对上崔静姝那双亮晶晶、满是得意的杏眼,所有的话都卡在了喉咙里,只剩下满心的慌乱与羞赧。
他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脖子,捂着发烫的耳朵,平日里挺拔飒爽的身姿此刻竟显得有些局促。
一旁的樱桃笑得直拍手,苏无名也忍俊不禁,宅院里的气氛愈发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