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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诺的车平稳地停在一条隐蔽的胡同口。茶室的木质招牌在夜色中散发着幽微的光。
沈诺“需要我陪你进去吗?”
沈诺目视前方,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但询问本身已是一种姿态。
许清禾解开安全带。
许清禾“不用。”
许清禾“张真源喜欢玩心理战,人多了,他反而会收起尾巴。”
她推开车门,顿了顿。
许清禾“半小时后如果我还没出来,或者发出信号,你就进来‘接’我。”
沈诺“好。”
沈诺颔首,没有多余的废话,信任与默契在无声中流淌。
许清禾走进茶室,穿着旗袍的侍者无声地引她进入最里间的一个雅室。
张真源已经等在那里,他换下了律师袍,穿着一身浅灰色的休闲装,看起来温和儒雅,正在慢条斯理地沏茶,氤氲的热气模糊了他镜片后的眼神。
张真源“清禾,你来了。”
他抬起头,露出一个恰到好处的微笑,将一杯刚沏好的茶推到她面前。
张真源“尝尝,顶级的金骏眉。”
许清禾在他对面坐下,没有碰那杯茶,目光直接落在他脸上。
许清禾“张律师,我的时间很宝贵。”
张真源似乎并不意外她的直接,他笑了笑,放下茶壶,从随身携带的公文包里取出一个薄薄的牛皮纸文件袋,推到许清禾面前。
张真源“这是我能找到的,关于你母亲许婉女士当年入院及……去世前后的部分医疗记录复印件。”
他语气平稳,带着律师特有的严谨。
张真源“官方记录是突发性心脏衰竭。”
张真源“但这份原始记录显示,她在入院前曾服用过某种药物,而那种药物,与她在医院期间接受的某种治疗药物存在严重的相互作用风险,极易导致过敏性休克,症状与心脏衰竭极其相似。”
许清禾打开文件袋,快速浏览着里面的纸张。
泛黄的纸页上,确实如张真源所说,有药物记录的痕迹,但关键部分被涂抹了。
她的目光在“药物相互作用风险”和“过敏性休克”几个字上停留片刻,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
许清禾“涂抹掉的关键信息是什么?”
她问,声音冷澈。
张真源身体微微前倾,压低了声音。
张真源“这就是问题的关键。”
张真源“我动用了些关系,查到当年负责处理这部分记录的,是当时医院的副院长,也是……许家多年的家庭医生,刘建明。”
刘建明。
这个名字让许清禾眼底的冰层裂开一丝细微的缝隙。
她记得这个人,总是笑眯眯的,对裴安尤其疼爱。
许清禾“你的意思是,我母亲的死,可能不是意外,而是人为?”
许清禾“并且,与许家,或者说,与裴安有关?”
许清禾抬起眼,锐利的目光如同手术刀,试图剖开张真源所有的伪装。
张真源推了推眼镜,避开了她直接的注视,语气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沉重。
张真源“清禾,我没有确凿证据指向任何人。”
张真源“我只是觉得,你有知情权。”
张真源“毕竟,你是许姨唯一的亲生女儿。”
他顿了顿,意有所指。
张真源“而且,据我所知,刘医生在许姨去世后不久,就举家移民海外了,时间点……很微妙。”
许清禾将文件慢慢装回袋子里,指尖冰凉。
她知道张真源没说完的话,他在暗示,也在试探。
用她母亲的死因作为鱼饵,想看她会作何反应,想把她拉入他的节奏,甚至可能想借此让她依赖他,与他结成某种同盟。
许清禾“张律师告诉我这些,想要什么?”
许清禾将文件袋拿在手里,直接问道。
张真源看着她冷静得过分的脸,心底闪过一丝讶异。
他预想过她的愤怒、悲伤或者急切,唯独没料到是这样近乎冷酷的平静。
张真源“我只是想帮你,清禾。”
他语气诚恳。
张真源“我们可以一起查明真相。”
张真源“毕竟,在法律程序上,我能提供很多……”
许清禾“帮忙?”
许清禾打断他,唇角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
许清禾“张律师,你扣下最关键的信息,用模糊不清的‘线索’吊着我,这叫帮忙?”
许清禾“这更像是……待价而沽。”
她站起身,拿着那份文件袋。
许清禾“这份‘礼物’,我收下了。至于代价……”
她俯视着因为他话语中的直白而微微僵住的张真源。
许清禾“等我查清全部真相,自然会知道,你在这件事里,到底扮演了什么角色。”
许清禾“到时候,我们再好好算这笔账。”
说完,她不再看他瞬间变化的脸色,转身离开雅室。
张真源看着她决绝的背影,端起那杯已经微凉的茶,一饮而尽,温润的眼底终于掠过一丝阴沉。许清禾,比他想象的更难掌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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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清禾走出茶室,沈诺的车依旧停在原处,如同蛰伏的暗影。
她拉开车门坐进去,将文件袋递给沈诺。
许清禾“查一下刘建明现在的具体位置和所有海外账户往来记录,特别是二十年前后的。”
许清禾“还有,当年医院所有接触过我母亲病例的人,一个都不要漏掉。”
沈诺接过文件袋,看都没看就直接放在后座,仿佛那只是一份普通的商业文件。
沈诺“已经让人在查了,很快会有消息。”
她启动车子。
沈诺“接下来去哪?”
许清禾靠进椅背,揉了揉眉心,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被她迅速压下。
许清禾“回铂悦府。”
她需要时间消化和分析张真源带来的信息。
车子刚驶出胡同,沈诺扫了一眼中控屏上弹出的实时资讯,淡淡开口。
沈诺“贺峻霖开播了。”
许清禾挑眉,拿出手机,点开了贺峻霖的直播平台。
屏幕上,贺峻霖正坐在他精心布置的直播间里,背景是满墙的潮玩。
他今天看起来状态不错,正和粉丝互动聊天,笑容阳光,仿佛前几天因为裴安生日会风波而受到的影响已经烟消云散。
然而,当有粉丝问及对最近许家真千金归来的看法时,贺峻霖脸上的笑容淡了几分,他对着镜头,语气带着一种看似无奈实则引导的意味。
贺峻霖“清官难断家务事嘛。”
贺峻霖“不过,有些人一回来就搅风搅雨,弄得大家都不安宁,确实挺让人头疼的。”
贺峻霖“还是单纯点好,对吧?”
这话看似中立,实则将“搅风搅雨”的帽子直接扣在了许清禾头上,暗示她才是破坏平静的根源。
弹幕里他的粉丝立刻开始心疼自家哥哥被牵连,并对许清禾进行新一轮的口诛笔伐。
许清禾看着屏幕里贺峻霖那张无辜又带着几分狡黠的脸,眼神一点点冷下来。
她还没去找他,他倒是自己撞上来了。
许清禾“诺。”
许清禾关掉直播,声音没有一丝温度。
许清禾“我记得,贺峻霖直播平台的第二大股东,是你控股的那家离岸基金?”
沈诺目视前方,语气平淡。
沈诺“嗯。”
沈诺“需要让他安静多久?”
许清禾“不用封停。”
许清禾唇角弯起冰冷的弧度。
许清禾“给他加点‘热度’。”
许清禾“把他三年前数据造假、刷流水,以及私下联系大粉集资冲榜的证据,分批次‘喂’给对家粉头和那几个以爆料著称的营销号。”
许清禾“要慢一点,让他亲眼看着自己的‘帝国’是怎么一点点土崩瓦解的。”
她要的不是贺峻霖瞬间消失,而是要他眼睁睁看着自己苦心经营的一切,在他最引以为傲的领域,被慢慢摧毁。
这种凌迟,比直接封杀更痛苦。
沈诺没有任何疑问,直接拿起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言简意赅地传达了指令。
指令下达得如此迅速而高效,仿佛只是处理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许清禾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夜景,眼底映着城市的流光,却比夜色更寒。
张真源想用旧案牵制她,贺峻霖想用舆论打压她。
可惜,他们都不明白。
她归来,不是为了寻求公道,也不是为了争夺那点可怜的亲情。
她是来审判的。
而沈诺,就是她手中最锋利、最无声的审判之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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