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一。”温柔磁性的男声突然叫住她,她动作一顿。
“好久不见。”少年站在阳光下看着沈初一,堪堪挡住照在她脸上的光。
“...任煜?”她眨了眨眼,试探性地喊出这个已经有些陌生的名字。
“是我。”
咖啡馆里,沈初一坐在那有些无措,她的手指紧张的蜷缩着。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就这几天,我听说...阿婆走了,有点担心你。”
沈初一身子僵了僵,心里一阵酸涩。
任煜是她小时候的玩伴,算是青梅竹马。
沈初一四岁的时候,父母逝于一场事故,她得知消息的时候有一段时间几乎失去了语言功能。
她父母都是记者,那场泥石流带走了他们手里的相机,也带走了她的家。
身边的邻居一个个搬走,有的去外县了,有的条件好一些就去更好的地段买了房。
只有任煜一家没离开,任煜父亲是医生,母亲是护士,出于原则,他们把沈初一当自己的姑娘照顾。
任煜比她大三岁,就把她当成自己的妹妹对待,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给她留着。
“你的爷爷奶奶呢,怎么不来接你?”
“爷爷奶奶只喜欢弟弟。”
七岁的任煜握了握拳,像个小大人似的锤了锤自己的胸膛,“没关系!有我喜欢你,我爸爸妈妈也喜欢你。”
“以后要是有人欺负你就喊我,哥哥一定会保护你!”
沈初一朦胧的点了点头,眼泪却还是怎么也止不住。
再怎么样她也明白,那是任煜的家,而她没有家了。
没过一年,她就被阿婆收养走了。
据说阿婆是任煜的父亲手下痊愈的病人,她孤身一人,又得知沈初一的事情,就主动提出想收养她。
沈初一也慢慢开朗起来,身上是阿婆给她做的新衣服,一旁是牵着她一起去上学的任煜。
小学的时候沈初一扎着两个羊角辫,走路的时候一甩一甩的,总有小男生喜欢去扯她的头发,她一梳头头发就掉一大把。
但她不想给任煜添麻烦,就一个人偷偷抹眼泪,但没想到还是被任煜撞见了。
他知道事情的原委之后二话不说就把那几个男生揍了一顿,自己还被打掉一颗门牙。
他父母被叫去办公室谈话,出来的时候他们轻轻摸着任煜的头。
“帮妹妹没有错,但打架不对。”
沈初一哭着问任煜疼不疼,生生被打掉一颗牙齿,她自然换牙的时候都觉得难受,得多疼啊。
那会儿任煜就比她高了一个头,小少年站在她面前笑着擦掉她的眼泪,“不疼。”
“我说过的,哥哥会保护你。”
他越是这么说,沈初一越是心疼。
后来任煜上了初中,不和沈初一在一个学校,但学校里没人再欺负她了。
初三的任煜学会了抽烟,这是沈初一没想到的。
那天放学她在学校门口等着任煜,却发现他在墙角低着头站着,烟雾笼罩在他周围,她不太确定的走近看了看。
“...任煜哥哥?你在...”
任煜淡淡的挑了挑眉把烟掐掉,动作之间露出左手手腕上的猩红。
那是他被校欺留下的痕迹。
“乖,帮哥哥保密。”
沈初一小大人似的摇了摇头,“对身体不好,要戒掉。”
他看着她的动作无奈的摸了一把她的头发,“好,听你的。”
后来任煜再也没从她面前抽过烟了,但她知道,他没戒掉。
她初三那年,任煜生了一场大病,据说就是抽烟害的,所以她后来一直对烟味很抵触。
她趴在他病床前一宿宿守着,因为他的爸爸妈妈走不开。
任煜一醒来就看见那个毛茸茸的小脑袋趴在他胳膊旁边,他叹了口气,眸子里情绪不明。
沈初一听见动静迷迷糊糊的睁开眼,她没理他,自顾自起身倒了一杯水递给他。
知道她在赌气,只能软下脾气哄小姑娘,可哄着哄着他就发现小姑娘眼睛红了。
她低着头不让他看自己的失态,“戒了吧,我心疼。”
他身子一僵,半天说不出话,最终只是木讷的点了点头。
他爸妈忙着治病救人,甚至没时间像正常家庭那样相处,更别提从他们嘴里听到心疼这两个字了。他能理解他们,可时间一长,心里终归还是有怨气。
别人小时候和爸爸妈妈一起去游乐场,他小时候和没有家的沈初一一起做饭。
他难过的时候身旁是沈初一,生病的时候身旁是沈初一,哪怕这次他要死了,他爸妈也只是在知道他没有生命危险之后就离去了,身旁只剩沈初一。
“初一,”他艰难的开口,“谢谢。”
“你是哥哥嘛。”她抬起头对上他的眸子,一直以来都异常坚强的任煜,此时眼睛通红。
任煜病治好了,却留下后遗症,一闻到烟味就咳。
那年沈初一中考考上了任煜的学校,任煜却因为他父母工作调动而去了外县。
离别那天任煜偷偷擦掉眼泪扯出笑容抱了抱沈初一,“谁要是欺负你就跟哥哥说,我连夜赶回来都弄死他。”
她弹了他额头一样,红着眼睛哽咽着,“放心吧,有你教我那几下子,没人动我。”
“走了。”
“...好。”
和平常一样的告别,可这次他们都知道,很久不会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