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黑甲卫的护送,这一路来她们安心不少,也不会担心哪里突然出来的叛兵。
程止对桑夫人心怀愧疚,换药喂水都不假与人手,夫妻二人在马车上说着话,也不肯下来。
少商脚踝只是轻轻扭伤,比桑夫人不知轻了多少倍,休养了大半天,便能快走了。
王姈将马车里的位置让给了一个受伤的武婢,自己则骑马,黑甲卫将她围在一个包围圈。
其实在她上马之际梁邱起还疑惑地问了她一句。
梁邱起女公子,你可以骑马?
王姈原先是不敢的,不过现下是特殊情况,也顾不得娇贵不娇贵的了。
一行人没了来时的高涨情绪,一路上,连楼垚这样心里不藏事的都紧锁着眉头。
经历过生死,也没人有心情了。
山上的猎屋本就离骅县不远,不到半个时辰,他们就到了地点。
不过众人在马车里出来,往骅县望去时,都愣住了。
黑甲卫好像并不惊讶骅县的境况,他们还是沉默着直视前方,梁邱起上前与王姈说。
梁邱起既然女公子,已安全抵达骅县,卑职便先告退了。
王姈低头一礼。
王姈这一路,多谢大人了。
与黑甲卫告别,众人走近骅县。
方才在高处看还没能看清,走近了才发现,经历一战的县城,已是残破不堪。
浓浓黑烟不断,还有正在燃烧的火堆。横尸遍野,血水留在一个个小坑中,把土地染成了黑色。到处有哭嚎的女眷和抱着孩子寻找丈夫的妻子,一辆辆板车将尸体拉回城中等待火化,每个人脸上带着悲怆。
城外是战死的兵将,城内则是被残忍杀害的百姓。
屋舍铺面被叛兵砸烂烧毁,找到亲人尸体的人嚎哭不绝,大家还在找水扑灭城中的火焰,马车迎面还有送葬的人家,被凌辱过的清白女孩儿眼中一片灰暗,如死尸一样在街道上走过。
这便是遭受过战火的骅县。
还好叛兵破城没多久便被黑甲卫剿灭,内城中没有过多遭到破坏。
程止一行人走到县庭府,令人去敲门。
开门者为一老翁,见到程止疑惑问。
龙套老翁:您是…?
程止在下是骅县新上任县令程止,请问,程老先生可在府内?
老翁听到他的回答先是一喜,听到最后又悲上心头,老泪纵横。
龙套老翁:县丞大人,程老县令他,他,携同子孙,殉城了……
程止踉跄后退两步,不敢相信似的再问了一遍。
程止你,你方才说什么?
龙套老翁:程老县令他,殉城了。
见程止受不住又要晕倒的样子,楼垚赶忙跑上两步去扶住他。
王姈和程少商一人一边扶着桑舜华,三人皆是惊讶又痛心,这是她们妇孺女辈,第一次面临乱世之中的战争。
王姈此刻忧心起在驻地的兄长,在这样残酷的战争下,她的兄长又没有凌不疑的本事,可否能全身而退呢?
而程少商则是想起了自家的父母,当年他们丢下她驰援孤城,数十载来征战,是不是也是这般,抱了殉身的想法。
-
驻跸别院——
龙套宫医:将军伤口已腐,得忍着点疼,下官得先祛除清瘀,除去腐肉才行。
凌不疑点点头,脸上不带情绪。
宫医拿起术具,对他说。
龙套宫医:将军勿惊。
凌不疑来吧。
医刀附上伤口,开始切除感染的腐肉。
凌不疑眉头紧蹙,死死抓住身边的扶手。
他看了眼屏风后的身影,开口说。
凌不疑陛下,臣的伤口有碍观瞻,不如,您先行回避吧。
文帝回避个屁!朕什么没见过?
皇帝陛下像是点燃的炮仗,掐着腰走上前来。可是看到凌不疑的伤,他又不忍心了,火一下子被浇灭,叹了口气转身。
文帝你现在知道自己的伤重了?在晚个半日,别说胳膊了,你连小命都保不住!朕早就和你说了,早日娶妻生子,整天打打杀杀的,到时候,死了都没人给你送葬,坟前连个打灵幡的人都没有!
凌不疑陛下若是再像四年前那般,强压着臣娶裕昌郡主,那臣就再出征,即便是去胡人地界去找仗来打,也要将这条性命葬送在那里。
文帝气得瞪眼,一只手指对着他点,走过去坐到床边。
文帝你啊,真真一个竖子!
梁邱兄弟灰头土脸,低着头进了内室。
文帝还有你们两个!废物!将军受了这么重的伤,你们两个是瞎了还是残了?
凌不疑陛下要怪还是怪罪臣吧,毕竟战场上军令如山,他们也不好违抗。
文帝你!
文帝撸了撸袖子。
文帝你不要仗着朕不舍的怪罪你,就肆意妄为。朕把你当做亲生子一般抚养长大,你如此不爱惜自身,你到底要做甚!
宫医正切一块较大的腐肉,凌不疑下意识嘶了一声。
文帝吓了一跳,指着宫医。
文帝你能不能轻点!
……
梁邱兄弟站在两人面前,半点声音不敢发出,文帝眼珠一转,看了两兄弟一眼,将他俩撵了出去。
然后自己嘱咐宫医轻点,自己背着手,清咳两声去了外室。
他坐到主位上,状似不知情般开口。
文帝呵,现在樊昌长功夫,把你们少主公伤得这么重。
梁邱飞陛下未免太抬举樊昌了,少主公不是被他伤的,是他自个儿拖的——
梁邱起咳咳…
本来文帝感觉有希望能从那傻小子嘴里套出点什么,没想到还没听到关键被旁边的梁邱起打断。
梁邱飞不知所措的看向自己的兄长,才发觉自己说的有点多。
文帝干什么,
文帝你们两个还真是仆随主样啊,你们少主公平日说十句,你们就九句半,是吧?
梁邱飞听文帝说他像凌不疑,还以为是在夸自己,露出白花花的牙冲着他笑起来。
文帝还笑!
他立马收起笑,低下头。
文帝又看向梁邱起。
文帝你说,不然,连你家少主公一并责罚。
梁邱起…少主公本领命围剿樊昌叛军,叛军甫定,又听闻新任县丞未及时上任,恐其途中遇险,因此又折返相救,才耽误了肩伤……
梁邱飞觉得此般解释实在不全,而且不符合他家少主公英雄救美的霸气雄姿,听得连连摇头。
文帝新上任的县丞,不是说新上任的县丞去了清县吗?那你们少主公为何不在清县顺便疗伤?
梁邱飞觉得是时候该出场了。
梁邱飞少主公压根没去救新上任的县丞,他是去救县丞随行的女眷。
文帝嗯?女眷?
梁邱飞对!就是那个被救的小女娘给少主公拔的箭,那小女娘下手又没个轻重的,少主公又急于捉拿樊昌,这才耽误了伤…
梁邱起咳!
文帝眼都亮了。
拔箭,疗伤,小女娘?
文帝那小女娘是谁啊?
梁邱飞面露苦色,为难地看向自家阿兄。
文帝不许看他!
梁邱飞是…是此次同程家一起出行的,王——
凌不疑陛下!
凌不疑刚换上药,穿着寝衣就从内室出来,艰难跪下,道。
凌不疑臣有关逆贼要事要交于阿飞阿起去办。
文帝瞧着他这着急的模样,突然心底有了猜测。
文帝哦,
他点点头,对几人挥挥手。
文帝那都下去吧。
凌不疑带着两个下属退出殿内,文帝挑挑眉梢,看向一旁的曹成,问。
文帝朕记得,前几日让你去王家叫阿姈进宫,王淳说的是,和程家出远门了,是不是?
曹成一头雾水,但还是点了点头。
文帝那个程家,是不是就是骅县新上任的程家?
曹成想了想,继续点头。
文帝哎呀一声拍了下大腿。
文帝我真是,当年是点错鸳鸯谱了。
文帝早知那竖子喜欢阿姈,我还给他指什么裕昌啊。
自言自语着,他自己都笑了出来,摸着胡子喟叹。
文帝哎呀,还是那竖子有眼光啊,我们阿姈从小就漂亮,被皇后养的更是好,真真便宜他了。
作者你们想看四人恋爱吗?想要放在正文还是小剧场?